回到宫中，那股市井间的杀伐之气仿佛被巍峨的宫墙隔绝在外，但乾清宫内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南疆、黑蛇、圣女、诡毒……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帝后二人心头。
陆景渊立刻召来了清察司的负责人，一名代号为“巽风”的精干男子。此人原是影卫中的顶尖好手，精于潜伏追踪，面容普通，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觅，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却锐利得能洞察最细微的异常。
“南疆。”陆景渊将那只淬毒的弩箭和拓印了诡异符号的纸张推向巽风，“以此为线索，动用一切手段，给朕查清这个标记的来历，以及所有与‘黑蛇’、‘圣女’相关的传闻。重点排查柳家在南疆经营过的所有势力范围，尤其是那些与世隔绝、信奉巫蛊的部落。朕要知道，柳家除了钱财和权势，还在那瘴疠之地养出了什么怪物！”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巽风双手接过箭矢和纸张，只看了一眼，便将那诡异的符号牢牢刻入脑中。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沉稳应道：“属下遵命。南疆地形复杂，部族众多，言语不通，恐需时日，请陛下静候佳音。”
“朕准你便宜行事，必要时可调动边境驻军协助，但务必隐秘，不得打草惊蛇。”陆景渊沉声道，“朕要的是连根拔起，不是赶草惊蛇。”
“是！”巽风躬身领命，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退下，即刻着手挑选精通南疆语言、熟悉当地风俗的好手，准备潜入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土地。
殿内重归寂静。陆景渊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旧伤初愈，让他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只素手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轻轻放在他手边。
陆景渊抬眸，对上沈星落关切的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安慰。
他心中一暖，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两人相视一笑，先前因“天书”而产生的小小芥蒂，早已在并肩御敌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默契与信任。
“此事急不得。”沈星落轻声开口，语气冷静而理智，“南疆路远，部族排外，调查绝非一日之功。眼下朝局初定，朝野上下因清洗之事人心惶惶，陛下还需稳住大局，不宜再将精力过度集中于一事。”
陆景渊颔首，呷了一口参茶，温热的液体驱散了些许疲惫：“朕明白。朝政才是根本。只是这黑蛇如跗骨之蛆，不除不快。”
“疥癣之疾，虽不致命，却扰人心神。”沈星落在他身旁坐下，眸光流转，“既然其根在南疆，非即刻能除，不如先固本培元。朝局稳定，国库充盈，军备修整，方有源源不断之力，应对一切宵小。”
她顿了顿，继续道：“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此前所提的‘量化考核’与‘审计制度’？或许，眼下正是推行之时。”
陆景渊目光微动。他当然记得，当时还因觉得过于惊世骇俗而暂缓议之。但经历这么多，他对她的眼光和智慧已再无怀疑。
“说说你的想法。”
“如今朝堂经过清洗，空出不少职位，留下的官员也多心惊胆战，正是破旧立新之机。”沈星落分析道，“推行新法，阻力会小很多。可先从一两个部门试点，例如……漕运衙门和京城府尹。”
“漕运经赵贪狼一事，漏洞百出，亟待整顿，正好引入审计之法，厘清账目，堵住贪腐。京城府尹掌管京畿治安，此次刺客屡屡得逞，与其内部管理松懈必有干系，正好推行量化考核，以案件审结率、治安好转程度、百姓投诉多寡等具体指标考评官吏，能者上，庸者下。”
她的思路清晰透彻，直指要害。不仅是为了对付黑蛇，更是为了从根本上强健国家的肌体。
陆景渊越听眼神越亮，方才因南疆之事带来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帝王掌控大局的锐意与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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