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换了一副皮囊,里面住着的灵魂,是姜槿。
他的爱人。
齐骁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转身走向衣帽间,翻找的动作带着几分急切。
他拿出了自己的t恤和运动裤,走回床边,递了过去,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姜槿脸上。
“先穿上。”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紧。
姜槿接过衣服,小声嘟囔,“……转过去。”
虽然他以前也没少在齐骁身前光着身子,但现在他耳朵和尾巴……太羞耻了吧,万一被误会怎么办?
齐骁喉结滚动了一下,依言转过身,背对着床。他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那条尾巴可能不小心扫到什么东西的细微动静。
姜槿,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虽然……形态有点特别。
齐骁闭上眼,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被重塑,但他并不觉得排斥,反而觉得真实。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姜槿闷闷的声音:“好、好了……”
齐骁转过身。少年套着他的宽大t恤,衣服下摆盖过了大腿,裤子他没有穿上,递给齐骁说,“我有尾巴,要剪开一个口子。”
齐骁接过裤子,“我去给你剪。”
“算了,要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猫耳和尾巴依然显眼地存在着,随着主人的情绪轻轻晃动。
他坐在床上,仰着脸看齐骁,眼神与当年那个骄傲肆意的姜槿重叠,又带着一种陌生的脆弱的青涩感。
齐骁坐到床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碰了碰姜槿发间那柔软的猫耳。
温热的,毛茸茸的,真实的存在。
姜槿瑟缩了一下,耳朵敏感地抖了抖,却没有躲开。
他看着齐骁复杂的眼神,小声问:“齐骁……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怪?”
齐骁没有回答,许久,才低声回答,
“不怪。”
只要是你,什么样都不怪。
灯关了,卧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零星的灯火透进些许微光。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被子底下,姜槿能感觉到自己的尾巴局促地蜷缩着,头顶的耳朵敏感地捕捉着身边人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这个夜晚安静得有些过分。
最终还是姜槿先忍不住,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向齐骁的方向。
在黑暗中,他依稀能看到对方轮廓分明的侧脸。
“你当初,”他小声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和我说过,不养猫的。”
“你是例外。”
“你一直都知道年年是我吗?”
“嗯,很早就有这个猜想。”
姜槿抿了抿唇,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瞳,在黑暗中也隐隐发亮。
沉默再次蔓延,但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过了一会儿,齐骁的低声唤他,“姜槿。”
“嗯?”
“你……不怪我?”
姜槿愣了一下,没明白,“怪你什么?”
齐骁的声音艰涩,“你的死亡。……是我造成的。”
如果不是那条信息,姜槿不会去那个地方。
姜槿立刻摇头,尽管齐骁很可能看不见,“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不是你干的。而且,当初是我自己要去的,又没人逼我。”
齐骁追问,他需要这个答案,“为什么这么确定?”
姜槿脱口而出,“你看不上这种手段,也看不上我。”
这话说得直白又戳心。他了解齐骁的处事方式,就算看不上谁也不会背后捅刀子。
齐骁低声反驳,“没有。”
姜槿没听清,“嗯?”
齐骁被子下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碰触什么,又克制地停住。
“没有看不上你。”
他停顿了一下,“最喜欢你了。”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情绪。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姜槿耳边炸开,震得他心脏发麻,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他僵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
最喜欢……他?
怎么可能?
如果他最喜欢他,为什么当初在他努力挽回、卑微乞求的时候,还是执意要分手?为什么在他死后,才表现出这样的深情?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不安和怀疑。为什么现在才说?因为对他的死产生了愧疚?还是因为……遗憾?
巨大的酸楚和不敢置信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紧。
他猛地翻过身,背对着齐骁,把被子拉高,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谁信你。”
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当初不要我。
他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害怕齐骁说出“以前不爱了,现在是愧疚”之类的话。
身后传来窣窣的动静,齐骁似乎靠近了些,温热的体温似乎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他没有把姜槿掰过来,只是在他身后,认真的说,
“我会证明给你。”
姜槿把脸埋得更深了,尾巴在被子底下烦躁地甩了甩。
证明?怎么证明?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齐骁又问,
“你呢?”
“还会喜欢我吗?”
齐骁记得姜槿生前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他们之间的争吵、冷战、互相折磨。
他以为姜槿对他,也该是恨多于爱了。
姜槿蜷缩着身体,感觉自己像个被剥了壳的螃蟹,只有等死的份。
“嗯。”
“为什么?”
为什么?姜槿心里一片苦涩。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
网上都说恋爱脑不可怕,清醒的恋爱脑最可怕,两人的关系到后期他何尝不知道齐骁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像着了魔一样围着对方转。
“我贱行不行?”姜槿没有气急败坏,反而特别平静,尾音却不自觉的带了哽咽,“我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是死了都忘不掉你,就是还喜欢,满意吗?有我这么忠诚的舔狗,你会不会很有成就感?”
姜槿觉得自己的眼窝变浅了,说几句话怎么还有水?
天底下爱而不得的人多的是,自己不是例外又怎样?
他想扯出一个笑脸,尽管黑夜中没有人能看到,但他就是想证明,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扯出的,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