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找个正当理由。”路黎斐轻笑起来,“你不是皇帝吗?编个理由让他不得不跟你朝夕相处,很难?”
“那他要是还拿君臣之礼说事……”
“那就问他,”路黎斐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问他到底在躲什么。小六,你得明白,有些人不是不懂,是装不懂。你得撕开那层纸,让他没处躲。”
宋景衍深吸一口气。
“我懂了。谢谢路哥。”
“别谢我,蛋糕快好了。”路黎斐那边传来烤箱的提示音,“对了,最后送你一句话。真心喜欢,就别怕伤着。温水煮青蛙,煮到最后可能青蛙跳跑了。该猛火的时候,就得猛火。”
通讯断了。
宋景衍坐在龙椅上,盯着御书房紧闭的门,慢慢握紧了拳头。
路黎斐说得对。
他不能再这么温吞吞地等下去了。江承玦今天能躲,明天就能躲得更远。
北狄公主的事像悬在头顶的刀,他必须在那把刀落下来之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宋景衍回到寝宫时,天色已近黄昏。莞公子的琴音早已停歇,只留一室寂静。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殿门口。稍作停顿,门便被推开,宋景衍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个小小的白玉药罐。
“老师,”他晃了晃手,“该上药了,把裤子卷起来。”
江承玦抬眸看他,宋景衍眼神亮得灼人,耳根还有些未褪尽的红。“陛下,臣已无事,不必……”
“朕说卷起来。”宋景衍打断他,见江承玦不动,索性自己蹲下身,伸手就去碰他的膝弯。
江承玦身体一僵,下意识想避,却被宋景衍一手按住小腿。“别动。”
裤腿被卷起,露出下面依旧明显的深色瘀痕。宋景衍盯着那伤处,抿紧了唇,打开药罐,挖出一块晶莹的药膏,掌心搓了搓,小心翼翼地覆上皮肤,认真地揉捏开来。
宋景衍低着头,用指腹轻轻擦过淤青边缘。
“老师,我们谈谈,好吗?”
“陛下,请慎言。”江承玦艰难吐出几个字,“君臣之间……”
“去他的君臣!”宋景衍抓住他的肩膀“老师,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在御书房,我问你,你不敢答。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你对我,当真只有君臣之谊,师长之责?”
江承玦没有回应。
“看着我,说啊!”宋景衍的声音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你看我和看别人没有分别,说你会坦然看着我娶那北狄公主,说你会忠心耿耿地辅佐我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江承玦最不愿面对的地方。理智瞬间被情感控制,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臣……不能。”
不是没有,不是不曾,而是不能。不能坦然,不能无动于衷。
可是,一步行差踏错,于君王是清誉有损,于臣子是万劫不复,于江山波澜起伏。
他的顾虑太多,太重。皇权、礼法、朝局、边境、天下人的口舌……
他看着眼前人真诚又无知,勇敢又莽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宋景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为什么躲我?”
江承玦苦笑:“陛下,您是君,将来会有皇后,会有妃嫔,会有子嗣。臣……算什么?”
“你算我喜欢的人。”宋景衍说得斩钉截铁,眼泪滚落,“什么皇后妃嫔,朕不要。朕只要你。”
“陛下!”江承玦站起身,“此言太过儿戏!您是一国之君,岂能……”
“一国之君就不能喜欢一个人了?”宋景衍也跟着站起来,逼视着他,“江承玦,朕问你。如果朕不是皇帝,你还会躲吗?”
江承玦怔住了。
如果陛下不是皇帝……
如果没有这层君臣枷锁,如果没有那注定要充盈的后宫……
“不会。”他听见自己说。
宋景衍笑了,那笑容明亮晃眼:“那就够了。其他的,朕来解决。”
他握住江承玦的手,“老师,信我一次,好不好?北狄公主的事,我会处理。朝臣的压力,我来扛。你只要不躲着我就好。”
掌心相贴的温度,顺着血脉一路烫到心里。
江承玦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宋景衍。
对方的眼神炽热而坦诚,像一团火,把他所有顾虑都烧干净。
他沉默良久,终于,回握了一下。
“好。”
宋景衍眼睛弯了起来,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他就知道,老师是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