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落地时发出轻响。陈霜儿弯腰拾起,指尖擦过粗糙的刻痕,重新塞进衣袋深处。她转身朝西院走去,脚步平稳。夜风掠过耳侧,山道渐暗,归鸟早已不见踪影。
次日辰时,天光微亮。她准时出现在丙字丹房外廊。门扉半开,药香混着炭火气扑面而来。她整了整衣领,抬脚跨入。
管事赵虎正坐在高台后翻看记录簿。他抬头扫了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声:“来了?一个采药的,也配进丹房?”
陈霜儿低头:“弟子陈霜儿,奉命当值。”
“既然是奉命,那就别站着。”赵虎把笔往桌上一搁,“那边三筐药材,寒髓草和火炎藤混在一起,半个时辰内分清,不得出错。”
她应声走向角落。三只大筐堆得冒尖,草叶纠缠,药性相冲,稍有差池就会损毁。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叶片,灵感知觉缓缓展开,辨识寒热属性。寒髓草冰凉刺指,火炎藤则带灼意。她一边分类,一边默记每株状态。
半个时辰到,她将最后一株放入对应竹篓。赵虎走过来粗略看了一眼,冷声道:“动作慢,还沾了灰。重做一遍,这次限时两刻。”
她没说话,重新开始。第二次完成时,赵虎只是挥了挥手:“去洗药杵,十根,一个时辰内交差。”
药杵摆在西侧架子上,油黑厚重。她取下第一根,放进水盆清洗。手指探入内膛,触到一层黏腻粉末。颜色发青,与正常残留不同。她不动声色记下编号,继续清洗其余九根。
刚洗完,赵虎又开口:“库房送来一批青鳞叶,搬去东架。再把那箱凝露花登记残损情况,申时前交单。”
她点头,先去库房取货。箱子沉,压得肩头发酸。回到丹房后,她先将青鳞叶小心码放,再打开凝露花箱检查。三株花瓣破损,两株根部发黑。她如实记录,正要起身,一名弟子端着炭盆从背后经过。
那人肩膀一歪,猛地撞上她右肩胛。托盘倾斜,半盘青鳞叶洒落在地。另一名弟子立刻踩过,脚下碾碎两株即将入炉的凝露花。
“哎哟,手滑了。”撞人者笑了一声,“新来的就是不稳当。”
陈霜儿蹲下捡拾,袖口遮住脸。她看清了,这人是李三,常跟在赵虎身边。她一句话没说,默默清理散落药材,重新装盒。
赵虎站在高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动,却未出声。
午时过后,任务仍未停歇。她被派去搬运雪魄芝。这种药材极寒,需用特制木匣盛放,焙干前不能沾尘。她双手捧匣,穿过狭窄通道前往烘干室。
走到中途,前方一名弟子忽然踉跄前扑,整个人撞向她腰侧。她重心不稳,向后跌去,背脊撞上墙角。木匣脱手翻落,盖子弹开,雪魄芝滚了一地。
她第一时间伸手护住胸前玉佩,确认石珠无恙。随即跪在地上,一株一株拾捡药材。有些已沾灰,有些根须断裂,无法再用。
四周有人低声笑。李三靠在柱边,抱着手臂看热闹。赵虎踱步过来,俯视着她:“就这么点本事?连个匣子都拿不稳。这批雪魄芝若报废,损失从你月俸扣。”
陈霜儿低着头,手指捏紧一株完整的雪魄芝。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她知道,解释没用。
她继续捡。指尖划过地面,沾上灰尘。素衣下摆蹭脏,发丝从耳后散落。她一言不发,动作稳定。
赵虎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其他弟子陆续收回目光,各自忙碌。没人上前帮忙。
她终于将能用的药材重新装匣。站起身时膝盖发麻。她扶着墙缓了缓,才慢慢走回工位。
赵虎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损耗清单,一个时辰内写好交来。明日继续当值,任务加倍。”
她点头。走到桌前铺开纸张,提笔书写。墨迹清晰,条目分明。写到雪魄芝一项时,她顿了顿,写下“意外倾覆,部分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