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虎的目光死死盯着后方那座逐渐缩小的关城影子,心中豁然开朗,那飞檐、那城墙的轮廓,分明就是课本里见过的、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是激动?是欣慰?还是对这段路程的感慨?
他只觉得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了,从华北平原出发,扒煤车、躲地痞、防可疑人员,七天七夜在煤堆里蜷缩,饿了啃窝头,渴了喝沟水,如今终于穿过了这道西北的门户,离罗布泊又近了一步。
这距离太过遥远,虽然始终在国内,可沿途的风土面貌、自然气候,与出发地相比,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但此刻,容不得他过多感慨和回味。郑大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必须坚定内心的信念,排除一切杂念,把这份重要的“火苗”完整无缺地送到罗布泊,送到等待它的人手里。
火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在嘉峪关一个人迹罕至的货运站缓缓停靠。
站台破旧,只有几根生锈的铁轨延伸向远方,看不到工作人员的身影,只有风卷着沙尘在站台上打转。
郑大虎没有丝毫犹豫,在火车还未完全停稳时,就瞅准一个远离站台、地势较低的段落,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蓄势的猎豹,果断跳了下去。
落地时他顺势一个翻滚,将冲击力卸到最小,起身时甚至没拍掉身上的沙土,头也不回地朝着火车站旁边那片广袤无人的戈壁滩深处狂奔。
他的脚步又快又稳,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身后的货运站很快就被甩在身后。
直到跑出去将近十几公里,回头望去,车站的轮廓已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耳边只剩下戈壁的风声,四周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他才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干燥的风刮得他喉咙发疼。
他不敢耽搁,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份早已被翻看得边缘起毛、沾满煤灰的地图。
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的路线有些模糊,他借着微弱的天光,手指顺着路线快速移动,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离罗布泊还有最后一段路程,接下来需要穿过这片戈壁,才能抵达最终的交接点。
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郑大虎不再犹豫,迅速找了个背风的沙丘后面,确保不会被偶然路过的人发现。
他意念一动,一道轻微的气流闪过,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凭空出现在空地上,车身干净,与周围的土黄色形成鲜明对比。
他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跳上驾驶室,将地图和指北针在副驾驶座上摆好,指尖在方向盘上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拧动钥匙。
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在空旷的戈壁上格外清晰。郑大虎依据地图指引,打方向盘、踩油门,吉普车卷起一阵沙尘,朝着北方驶去,再次扎进了茫茫戈壁。
这一路,依旧是无穷无尽的土黄色。视线里除了土黄就是灰黑,偶尔有几丛顽强的骆驼刺从车轮旁掠过,算是这片死寂之地里唯一的生机。
没有路,只有车轮碾过戈壁留下的痕迹;没有参照物,只能靠指北针和地图确认方向。
在这种单调到极致的环境里长时间驾驶,对人的精神是极大的考验,神经必须时刻紧绷,防止车轮陷入沙坑,心情也极易被枯燥的景色影响,变得烦躁和低落。
郑大虎咬着牙坚持,偶尔抬手揉一揉发酸的眼睛,目光始终盯着前方。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开,不能停。可就在他觉得这枯燥尚能忍受时,原本还算清朗的天空,毫无预兆地开始泛黄、变暗!
风突然变大了,卷起的沙粒不再是细小的“沙沙”声,而是变成了“呼呼”的咆哮,打在车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抬头看向远方,心脏猛地一沉——地平线处,一道巨大的、浑浊的黄色幕墙正在快速移动,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吞噬了前方的天空。
能见度急剧下降,转眼间就只能看清前方几米的路,连太阳的影子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昏黄。
沙尘暴!
郑大虎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车窗外,原本只是零星飘飞的沙砾突然变得密集,远处天际线翻滚着浑浊的土黄色巨浪,那是黑戈壁独有的沙尘暴前兆。
他没有半分犹豫,脚掌重重踩下刹车,吉普车在碎石滩上划出两道深痕,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瞬间被干燥的风卷走。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戈壁滩平坦得如同被刀削过,只有右前方三百米外,一道被千万年风雨啃噬出的干涸冲沟横亘在地,深约两米,宽足有五米,像大地裂开的一道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