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没笑,神色严肃:“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只要知道,你崔寒锋在真心实意打鬼子,你的部队能打胜仗,这就够了。至于装备哪来的,兵哪来的……那是你的事。”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但我能顶住一时,顶不住一世。重庆的压力,桂系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前提是……”
“前提是什么?”崔寒锋知道戏肉来了。
“前提是,我们真的是‘自己人’。”李宗仁放下杯子,身体前倾,目光如炬,“你的空军,能不能确保第五战区的主要空域?
你的部队,能不能在关键时刻,配合战区行动?你的胜利,能不能……分润一些给第五战区,给桂系?”
话说得很直白。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捆绑和武力保障。
崔寒锋沉吟了片刻。他在权衡。
李宗仁是个现实主义者。合作,有风险,但比直接被重庆吞并或拆散要好。
“李长官。”崔寒锋缓缓开口,“我的身份,是‘华光族’在此间的代言人。
家族避世数百年,如今国难当头,才决定出世相助。家族的规矩是:不问出身,只论抗日。谁能真心打鬼子,我们就帮谁。”
他观察着李宗仁的表情,继续说道:“家族的诚意,您已经看到了。金陵,枣庄,我们流的血不比任何人少。至于您刚才说的……我可以代表家族承诺。”
“第一,‘龙’大队,也就是我的战斗机部队,可以确保第五战区主要方向和关键战役的制空权。鬼子的飞机,以后别想像以前那样想来就来。”
李宗仁眼睛亮了一下。
“第二,只要战略上不出现重大分歧,独立第一师愿意配合第五战区作战。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占地盘的。”
“第三,”崔寒锋声音更低沉了一些,“家族看重的,是长远的合作。李长官是实干家,是真正想为国家做点事的人。家族的资源,可以帮助李长官,不止在战场上取胜,更在……战后,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他刻意停顿,让“战后”两个字在空气中沉淀。
李宗仁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他是个军人,也是个政治家。他当然听懂了弦外之音。
“如何拥有?”李宗仁的声音很稳,但眼神深处有东西在涌动。
“一直打胜仗,成为国家不可或缺的‘长城’。”崔寒锋说,“同时,眼光放远。家族在西南,在东南亚,甚至与太平洋对岸……建立一些联系。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李宗仁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火苗噼啪声。
过了足足一分钟,李宗仁长长吐出一口气。
“崔师长……不,崔代 言人。”他换了个称呼,“‘隐龙一族’的诚意,我收到了。桂系,和我李宗仁个人,愿意交这个朋友。”
“压力,我来扛。重庆那边,我会周旋。但你也需要适当做出一些姿态。一部分缴获的日械,可以‘移交’给战区,我会分配给我信得过的部队,增强整体实力,这对你我都有利。
另外,关于贵部的一些‘奇迹’,我们需要一个更详细的、能对外说得通的说法……”
谈判进入了细节。两人压低声音,一直谈到深夜。
当李宗仁离开时,已是凌晨。他握着崔寒锋的手,用力晃了晃:“前程似锦,携手共进。”
“驱逐日寇,还我河山。”崔寒锋回应。
目送李宗仁的车队消失在夜色中,崔寒锋脸上的客套笑容缓缓收敛。
陈俊杰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
“指挥官,汤恩伯那边也发来了贺电,措辞很‘热情’。”陈俊杰语气带着讥讽。
“热情?”崔寒锋冷笑,“他的部队要是真动了,北面的鬼子能全压到我这儿来?这笔账,得算。”
他转头看向陈俊杰:“特战中队,今晚能动吗?”
陈俊杰眼神一凛:“随时可以。”
“挑几个好手,去汤恩伯的指挥部‘送个信’。不用杀人,但要让他知道,我们能随时找到他。话带到就行:抗日,才有活路。玩心眼,下次就不是送信了。”
“明白。”陈俊杰点头,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崔寒锋独自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星空。今夜无月,星光晦暗。
枣庄这一仗是打完了。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重庆,桂系,其他派系,虎视眈眈的列强,还有必然疯狂报复的日本人……
他握紧了拳头。
不管是谁,只要挡在抗战路上的,他都要一一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