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凌晨四点。
天还黑着，但枣庄北门外已经活了过来。
坦克引擎低沉地轰鸣，排气管在寒气里喷出白烟。
车灯都没开，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后面卡车的大灯余光，驾驶员小心地把庞然大物开出隐蔽阵地，在土路上排成长列。
杨世杰站在指挥车旁，裹紧了军大衣，呼出的气凝成白雾。他看了眼手表，又抬头望了望东边——天边刚有一线灰白。
装甲一师三百多辆坦克，再加上师属侦察营、工兵营的车辆，在这条土路上排出将近两公里的钢铁长龙。
旁边是摩托化一师的车队。卡车、半履带车、摩托车，引擎声更杂，但同样有序。吴起跳上一辆半履带车，抓起话筒试音：“各团听好，跟紧坦克，保持车距。遇到岔路按预定方案分兵，不许乱！”
“是！”
整个集结区域，除了引擎声和偶尔的低声口令，再没别的杂音。士兵们裹着大衣坐在车里，抱着枪，闭目养神，或者默默检查装备。
这是开拔的时候了。
崔寒锋没来送。他在指挥部里，最后一遍看作战计划。陈俊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刚收到的两份电报。
“指挥官，李长官密电。张自忠将军的五十九军，今晨已向北移动，做出向津浦路南段进攻的态势。汤恩伯部……也开始动了，不过速度很慢。”
“嗯。”崔寒锋头也没抬，“另一份呢？”
“毛子给的。近卫师团详细编成。”陈俊杰把电文递过来，“下辖两个步兵旅团，一个骑兵联队，一个战车大队——装备的是新式九七改中型坦克，数量大概四十辆。炮兵联队是加强的，有三十六门野炮，十二门一百五十毫米榴弹炮。还有一个高射炮队，一个工兵联队，一个辎重联队……总兵力两万八千人左右。”
“告诉杨世杰和吴起，重点提醒部队注意反坦克和防空。鬼子的新坦克和高射炮，可能比之前遇到的强。”（虽然鬼子坦克也就那样）
“是。”
崔寒锋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走到窗边。
杨世杰深吸一口气，钻进指挥车，抓起话筒：“装甲一师，出发！”
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加大。最前面的三号坦克缓缓开动，履带碾过冻得硬实的路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后面的车辆依次跟上，车灯陆续打开，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尘土飞扬的路。
……
天亮了。
赵剑锋亲自带着八架bf-109b，在两千五百米高度为地面部队护航。
“鹰眼报告，前方二十公里，邹县方向未发现异常。铁路线上有少量运输车皮，无军队调动迹象。”
“收到。继续侦察，重点注意两侧丘陵地带。”
“明白。”
飞行很枯燥，但赵剑锋不敢大意。他的大队现在是地面部队唯一的空中眼睛，也是唯一的空中盾牌。
上午九点，先头部队抵达预定分兵点，一个叫白马河的小村子。
村子早空了，房屋半塌，井台上结着冰。
地图上，这里往东是去邹县的主路，往东北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邹县侧后。
按计划，杨世杰的装甲主力继续沿主路东进，正面压迫邹县。吴起则分出一个摩步团，加强一个坦克营，走小路迂回。
部队短暂停下，加油，加水，士兵下车活动腿脚。
杨世杰和吴起凑在地图前做最后确认。
“邹县守军估计是一个大队，加强几门炮。”杨世杰说，“我这边一开炮，他们注意力肯定被吸引。你迂回的速度要快，最好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摸到火车站。”
“放心。”吴起指着地图上一条虚线，“这条路我昨天让侦察兵摸过，能走卡车。中午之前，我的人一定能到位。”
“那就——”
话没说完，东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
两人同时抬头。
紧接着，又是几声爆炸，远远传来，像闷雷。
“是我们的炮吗？”吴起问。
杨世杰摇头：“还没到炮击时间。”
电台里传来前卫营急促的报告：“师座！前方发现敌军！在白马河以东五公里处的李庄，有日军构筑的野战工事！正在与我前卫交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