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的圣都,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神圣的光晕,沉入一片粘稠、湿冷的死寂。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吝啬地透出几缕惨淡的月光,将教会后门那条狭窄、弥漫着腐朽苔藓和垃圾酸腐气的小巷,映照得如同通往幽冥的甬道。
符英裹在一件深灰色的、带兜帽的厚实斗篷里,布料粗糙,带着一股陈年仓库的尘土味——这是她翻遍衣柜能找到的最“便于行动、耐脏”且最不显眼的衣物。
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刮过裸露的脸颊,她下意识地将兜帽拉得更低,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警惕闪烁、写满了“老子是被逼的”的眼睛。
她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紧贴着潮湿斑驳的砖墙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斗篷粗糙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抗拒和恐惧。
脚步声。
不是沉重的靴子踏地声,而是极其轻微、规律的软底鞋履踩在湿滑石板上的声音,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黑暗中潜行。
莱因哈特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
他同样穿着深色的便装,外面罩着一件样式简洁、没有任何纹饰的墨绿色防风斗篷,兜帽也拉得很低,遮住了标志性的银发,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抿成直线的薄唇。
他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用某种坚韧藤条编织的提篮,里面放着几样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冷光的工具——小巧的银铲、特制的琉璃镊子、几个密封的水晶罐。
他走到符英面前,停下。
没有任何寒暄,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紫水晶般的眼眸在兜帽的阴影下如同两点深不见底的寒星,只是极其轻微地偏了下头,示意“跟上”。
符英咬紧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转身就跑的冲动。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墓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跟上了那道融入夜色的墨绿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圣都沉睡的街巷中。
高大的建筑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无数沉默的巨人俯视着他们。
偶尔有巡逻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从远处传来,莱因哈特总能提前一步,带着符英如同幽灵般融入更深的黑暗角落,完美避开。
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仿佛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阴影都了如指掌。
越靠近城西,空气就越发阴冷死寂。
连流浪猫狗的叫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声穿过狭窄巷道时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叹息。
终于,一片低矮、破败的石墙出现在视野尽头。
墙头生满了枯死的藤蔓,像垂死巨兽干瘪的血管。
墙内,便是圣都边缘那片被遗忘的——寂静墓园。
腐朽的木栅栏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巨兽咧开的、无声嘲笑的嘴。
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腐败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更深沉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灌满了符英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莱因哈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了进去。
符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影影绰绰、高低起伏的无数坟茔和歪斜的墓碑,月光下如同无数沉默的鬼影。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警告!检测到环境‘寂静墓园’(负能量富集区域)。宿主精神承受额外压力。精神值持续缓慢下降(-0.01\/分钟)。】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
“磨蹭什么?”
莱因哈特清冷的声音从墓园深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符英猛地一激灵,几乎是闭着眼,一头扎进了那片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领域。
脚下是松软、泥泞的腐殖土,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生物的尸骸上。
冰冷的湿气迅速透过厚实的斗篷和靴子渗入。
目光所及,是倾倒的墓碑,被野草藤蔓吞噬的坟包,还有偶尔暴露在月光下的、惨白碎裂的骨殖。
风穿过墓碑的缝隙,发出尖锐而诡异的哨音,像是无数亡魂在耳边窃窃私语。
符英紧紧跟在莱因哈特身后,几乎要贴上他的斗篷,仿佛那点墨绿色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莱因哈特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
他步履沉稳,目标明确地朝着墓园深处、一片地势更低洼、湿气更重、墓碑也更加古老残破的区域走去。
他手中的提篮随着步伐轻微晃动,里面的工具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他在一片几乎被浓密、散发着奇异甜腻腐臭气息的黑色蕨类植物覆盖的区域边缘停下。
这里的空气更加阴冷粘稠,负能量仿佛凝成了实质,让符英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精神值的下降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丝。
“就是这里。”
莱因哈特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穿透了风的呜咽。
他放下提篮,蹲下身,动作流畅地取出银铲和琉璃镊子。
符英也赶紧蹲下,缩成一团,警惕地环顾四周。
月光被浓密的黑色蕨类遮挡,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让这片区域显得更加阴森。
她感觉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圣光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