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晚晚目光冰冷，“设备这边，你和苏州师傅务必盯死，确保不出大问题。其他的，我来应付。”她顿了顿，“资金……账上还能挤出多少？不算工资和应付货款的话。”
赵师傅苦笑：“老陈跟我透过底，真没多少了。苏州这边花了七千，医院那边你调走了一万，这个月工资和几笔到期的材料款……缺口很大。王经理卡住的那笔采购款，据说供应商催得很急，扬言要断供并索赔。”
内忧外患，资金是卡在喉咙上最致命的那只手。
就在这时，林晚晚的手机震动了，是林建国从家里打来的（他送完板子后回住处休息）。
“晚晚，你回到厂里了？婶子怎么样？”林建国的声音同样疲惫。
“妈暂时稳定了，在省医院。我回厂里了。”林晚晚快速说道，“建国哥，有件急事。王经理可能要搞动作，你明天一早，立刻以副厂长的名义，发一个全厂通告，强调在特殊时期，任何涉及资金支付、资产处置、人事变动的决策，必须经由我本人最终批准，否则一律无效。措辞可以严厉些。同时，私下找财务主管和仓库主管再谈一次，务必把人稳住。”
“好！我明白！”林建国声音一肃，“晚晚，还有件事……我回来时，门卫给了我一个封部队的信封，说是傍晚一个军人送来的，指名给你。”
部队？陆时渊？
林晚晚的心莫名动了一下。“信呢？”
“在我这儿，我没拆。明天一早我给你送厂里？”
“不，我现在过去拿。”林晚晚看了一眼车间里忙碌的景象，对赵师傅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车间。
回到自己许久未回的厂区宿舍（她和林建国在厂里有间简陋的宿舍），林建国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上只有“林晚晚同志 亲启”几个刚劲的字迹，没有落款。林晚晚接过，触手微凉。
她回到自己那间狭小却整洁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才小心地拆开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剪报。是《深圳特区报》经济版几天前的一篇文章，标题是《探索知识产权质押融资新路径，助力科技型企业破解资金困局》。文章介绍了深圳正在试点的一项新政策，允许拥有核心专利技术的科技型企业，以专利权作为质押物，向合作银行申请贷款，流程比传统抵押贷款更快。
剪报的空白处，用铅笔写了两个极简短的词：“可询。保重。”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署名。但林晚晚看着那篇报道，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字迹，眼眶忽然一阵发热。
在她为资金焦头烂额、几乎山穷水尽之时，他远在军营，却留意到了这条可能对她有用的政策信息，并以这种最不引人注目、却最直接的方式，送到了她的手中。
知识产权质押融资……永星厂的第八号方案，已经申请了发明专利，目前正在公示期。虽然尚未最终授权，但受理通知书和初步审查意见都是积极的。这或许……真的是一条可以尝试的路径！
尽管远水难解近渴，尽管操作起来肯定困难重重，但这无疑是在黑暗中，又为她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指向明确的灯。
她将剪报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粗糙纸张的触感，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来自远方、沉默却无比坚实的力量。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黎明尚远。
车间里，那台“带病”的机器还在低沉轰鸣，一群人正在为渺茫的希望拼尽全力。
行政楼里，阴谋的阴影正在悄然蔓延。
而她，站在宿舍狭窄的窗前，望着远处城市零星未熄的灯火，眼底的疲惫深处，重新燃起更加冷静、也更加决绝的火焰。
背水一战，已无退路。
无论是为了病榻上的母亲，还是为了车间里流淌汗水的工人，抑或是为了自己重生以来所坚持的一切。
她，必须赢下这场鏖战。
握紧手中的剪报，她转身，走向书桌，拿起了电话和笔记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