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厂长，还没休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正准备去车间看看。沈先生有事？”林晚晚侧身让他进来。
沈韬走进办公室，将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是衍生应用项目第一周详细的实验数据和分析报告，还有基于快速工艺思路的几个初步优化方案，需要你过目。另外……”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晚，“下午预演结束的时候，我看你接了个电话，之后状态似乎有些不同。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是说，如果有什么额外的压力或困难，影响到项目关键节点，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他的观察力确实敏锐得可怕。林晚晚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沈先生关心。是家里一点私事，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影响工作。”她拿起那份报告，随手翻看着，“实验数据很详细，快速工艺的方向我也很感兴趣。明天我会抽时间仔细看。如果方案可行，下一步可能需要你牵头，做一个更详细的技术可行性评估和初步的成本效益分析。”
她巧妙地将话题拉回了工作。既没有完全否认沈韬的观察（那只会显得欲盖弥彰），也没有透露任何具体信息，同时用新的工作任务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沈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成本效益分析我会尽快做出来。另外，关于向宏科正式提交样品，是否需要我协助准备一些技术展示材料或者应答预案？毕竟，这可能是决定性的会面。”
“暂时不用。技术方面，秦工和苏师傅是权威。商务和整体陈述，我会准备。”林晚晚婉拒了。她需要保持对宏科这条线的绝对主导权。“不过，如果沈先生有时间，可以帮忙推演一下宏科方面可能提出的、超出纯技术范围的问题，比如产能规划、质量体系、后续合作模式等。你的投资视角，或许能提供不一样的思路。”
“可以。”沈韬应下，似乎对这个分工没有异议。“那我先回去了。林厂长也早点休息。”
送走沈韬，林晚晚才真正松了口气。这个沈韬，像一面过于清晰的镜子，在他面前，她需要加倍小心。
她最终还是去了车间。机器已经停机，秦工他们也早已回去休息。只有值班的工人靠在椅子上打盹。她静静地站在那台庞大的机器前，手掌轻轻贴上冰冷的金属外壳。就是这台历经劫难、被众人合力救回的设备，承载着永星厂全部的技术尊严和商业希望。
“时渊，你看到了吗？”她在心里无声地说，“我们快要走出第一步了。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金属外壳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凉。
但当她转身离开时，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
回到办公室，她没有再睡那张行军床，而是和衣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陆时渊穿着军装挺拔的背影，他打电话时低沉的声音，他说“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时的笃定，还有……可能躺在病床上、缠着绷带的模糊身影……
心脏又是一阵抽紧。她猛地睁开眼，打开台灯，拿出笔记本，开始详细规划后天与宏科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技术汇报的重点、数据展示的方式、可能遇到的质疑及应对策略、谈判的底线和目标……
她用极度理性的工作，来对抗内心汹涌的情感。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封印在这些严谨的文字和图表之中。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再次泛起了灰白。
新的一天，在沉重的希冀与暗涌的忧惧中，悄然来临。
林晚晚站起身，走到那面模糊的玻璃窗前，看着晨曦艰难地穿透云层。镜中的自己，眼底布满血丝，神情憔悴，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