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永星厂的氛围有些微妙。
林晚晚走进厂区时，明显感觉到工人们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的东西——有关切，有探究，也有隐隐的不安。小道消息像初秋的晨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在每个角落。
她径直走向质检科。门开着，几个质检员正在做班前准备，小张也在其中，低头擦拭着检测仪器，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周科长，来我办公室一下。”林晚晚在门口说。
周副科长应声出来，两人并肩走向办公楼。
“小张什么反应？”林晚晚低声问。
“还是那样，话很少，但工作没出错。”周副科长回答，“昨天下午，他主动找我聊了会儿。”
“聊什么？”
“问了些……厂里未来的规划，国产替代的进展，还有薪酬调整的事。”周副科长顿了顿，“我没多说，只说厂里在想办法，让他安心工作。”
林晚晚点点头：“做得对。他如果再来问，你可以适当透露些积极的信息——比如省里要来的调研，国企的合作意向。”
“明白。”
回到办公室，沈韬已经在等着了，手里拿着几份文件。
“林厂长，两件事。”沈韬推了推眼镜，“第一，省经信委正式通知，王处长带队的调研组，下周三来厂里调研。要求我们准备详细的汇报材料，重点是国产替代方案和技术创新。”
“好，这事你牵头准备。”林晚晚说，“第二件呢？”
“启新科技开始行动了。”沈韬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联系了我们正在服务的几家小客户，报价比我们低百分之二十，而且承诺提供‘更专业’的技术支持。”
价格战。意料之中，但来得这么快。
“客户什么反应？”林晚晚问。
“有三家明确表示要考虑，两家还在观望。”沈韬拿出一张名单，“这些都是我们‘快速工艺包’服务的客户，单子不大，但很稳定。如果被抢走，不仅损失收入，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小企业市场建立的口碑和案例库会受打击。”
林晚晚接过名单仔细看。这些都是孙伟他们一家家跑下来的客户，虽然每家的采购量不大，但加起来也不容小觑。
“他们降价百分之二十，还有利润吗？”她问。
“如果按照正常成本算，几乎没有。”沈韬分析，“但启新科技背后有鑫材料支持，可能为了抢占市场，不惜亏本。另外，他们挖了我们的人，应该也拿到了我们的成本结构，知道我们的底价。”
这是最麻烦的——对手不仅有钱，还有你的内部信息。
“沈先生，你怎么看？”林晚晚看向他。
沈韬沉思片刻：“价格战我们不能跟。一来资金不如他们雄厚，二来一旦降价，以后再想涨回去就难了。我们要打价值战——强调我们的技术积累、服务质量、长期合作的稳定性。”
“具体怎么做？”
“第一，立刻对现有客户做一次深度回访，了解他们的新需求，提供增值服务。第二，加快衍生应用业务的独立运作，把孙伟他们团队的专业能力包装成产品，不仅是卖材料，更是卖解决方案。第三……”沈韬顿了顿，“可以适当透露，我们正在和国企、外资大客户合作，技术实力得到认可，让客户知道选择我们，就是选择质量保证。”
林晚晚边听边点头。沈韬的思路很清晰，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升级。
“就这么办。”她做出决定，“沈先生，你负责客户回访和业务升级的方案。秦工那边，加快国产替代方案的优化，争取在省里调研时有更亮眼的数据。另外……”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厂区：“通知全厂，下午四点开全体员工大会。有些话，我要跟大家当面说清楚。”
下午四点，永星厂的礼堂里坐满了人。这是厂子效益好转后，第一次开全体员工大会。工人们交头接耳，猜测着会议的内容。
林晚晚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她能认出很多张面孔——有跟了厂子几十年的老师傅，有正值壮年的技术骨干，也有刚进厂不久的年轻人。此刻，他们都在看着她，眼神里有期待，有担忧，也有信任。
“各位同事，”林晚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礼堂，“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是想说几件重要的事。”
礼堂里安静下来。
“第一件事，关于最近的一些传言。”她开门见山，“是的，有同行企业在挖我们的人，开出了很高的薪资。是的，也有新成立的公司在抢我们的客户，报出了很低的价格。这些都是真的。”
台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