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榆不慌不忙地朝他竖起一根手指,“每日一袋水,推不推?”
顾二叔立马喜笑颜开,“推推推,我们推。”
方才村子里他也一块跟着去了,原本是想跟着捡捡漏,看看有没有不要钱的水给他喝喝?
谁曾想便宜没捞着,倒把他吓了一大跳。
昨日一两银子一袋水他还嫌贵,哪曾想才过了一夜,走了不过几十里路,便硬生生涨成了二两银子一袋。
就这,村里的族老还是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架势。
顾二叔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想自己口袋里连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紧陆白榆的大腿才行。
“我话还没说完呢!”陆白榆话锋一转,又道,
“打今天开始,每日我给你一袋水,不过阿禾和云溪你也得一并推上。”
顾二叔一听就不干了!
云溪一个奶娃娃倒也罢了,陆嘉禾怎么也得小30斤,这俩加起来,外加这个多出来的车厢,还不得给他两个宝贝儿子累成狗?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拒绝。觉得吃力,你们一家四口可以两人一组轮流推。”
陆白榆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不待他开口便率先堵住了他的话语,
“如今这世道你也看到了,吃食和水可比银子金贵多了。我只要一开口,有的是人抢着做这份差事。若不是看在你也姓顾的份上,你以为你有资格在这里挑三拣四?”
她一副“你爱推推不推拉倒”的架势,吓得顾二叔瞬间歇了讨价还价的心思。
“成成成,我推,我推还不行吗!”
夕阳最后一丝余辉被地平线吞没时,流放队伍继续出发了。
起初大家还有心情说两句闲话,可越往前走,队伍里的气氛便越是凝重。
刚出京时还能见到的涓涓细流,此刻已彻底从河道里消失。
曾经是水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道深褐色的沟壑。
河床上的鹅卵石蒙着厚厚的黄土,连最耐旱的芦苇根都枯成了灰黑色。
夜风卷起沙砾掠过队伍,打在人脸上生疼。
队伍里的水囊越来越轻,每个人的嘴唇都裂着血口子,说话时都能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月亮挂上柳梢头时,官道两旁的树林里传来了不知名的虫鸣,间或夹杂着一两声野兽的嚎叫。
陆白榆沉默地走在板车旁,指尖轻叩着车厢外壁,心里总有些不安。
“官爷,天太黑了,看不清路,咱们还是点燃火把吧。”
队伍前方不知是谁不小心跌了一跤,夜色里便传来一阵惊呼。
“成。”陶闯吩咐差役们将火把分发给大家。
火光亮起时,陆白榆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面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褐色的虫子,正疯狂啃食着路边的野草。
“嗡嗡嗡......”
紧接着,一种低沉、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由远及近,如闷雷般传入她耳朵里。
“是蝗虫!”人群中,有人失声尖叫。
“怕什么,这只是小股蝗虫而已。”差役们连声呵斥,“别乱,都给我老实待着。”
陆白榆瞳孔骤缩。
这些蝗虫的数量虽然不多,但个个油光水滑,显然是饱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