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仰头看他:“师兄,你怎么来了,还穿这么少。”
谢颂今嘴角噙着笑:“师妹嚎得整座山都震了震,我这个当大师兄的不得来看看?”
“又有东西吵你了?”
“嗯。”
林乔进屋取下衣桁上的狐裘斗篷,将它披在谢颂今身上,又回屋简单收拾一番,灌了壶热茶方才走至院中石凳上坐下。
谢颂今垂着眼眸,整个人只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和泛白的指尖,站在离那男女二鬼不远不近的地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师父和师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回身看向林乔,打趣道:“怎么,师父在山上时同他三天两吵的是你,他出门远游,师妹反倒不习惯了?”
林乔嘴里叽里咕噜,还不是那老头总偷师姐酒喝,回回将她推出来顶罪,害她一起被罚。
谢颂今心觉好笑,也不戳穿她,目光落在角落:“既然没有做客人的自觉,师妹何必仁慈。”
话音一落,噬魂符瞬间从他指尖掷出,凛冽杀意直逼二鬼。
那俩齐齐一哆嗦,可距离太近,想躲都来不及,于是都不约而同将身旁的鬼推出去。
林乔看得咂舌,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迅速抬手用杯盏将符箓打落,白玉杯摔在雪地里咕噜噜滚了好几圈,俩鬼感激地看她一眼后彻底隐去身形。
“不过是俩无来生的游魂,说不定哪日就消散了,师兄何必与他们置气。”
林乔将人拉过来哄着坐下,双手搭在他肩头左捏捏,右锤锤:“我知道师兄心疼我,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病了,多不值当,师妹也会心疼的。”
长清观看似是个道观,不如说是个善堂,谢沧澜收的四个徒弟没一个能继承衣钵。
老大身体弱,抗不住。
老二杀气太重、鬼物见她就跑。
老三......谢沧澜嫌他不聪明,不肯教。
唯一一个还算有点天赋的林乔,却被天地规则限制,学不了。
观中只有林乔和谢沧澜能见到这些鬼物,其他人则必须借助通灵符,若与它们直接接触,一旦被煞气侵蚀,对身体有害无利。
谢颂今觑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卖乖讨好的样子,什么气都消了,眼角不自觉泛起笑意,很是受用。
——
隐云山山高路险,隐在沆砀雾凇中,非寻常人所及,更无人知晓上面还有一道观。
刻着长清观三个字的牌匾歪斜靠在梁柱上,朱漆剥落,绿苔爬满周身。然而道观外面虽破破烂烂,内里却一片锦绣。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身影在山道上急速攀爬,只见一抹残影。
它穿过正门,绕过回廊,廊下白鹤纹样的金丝边垂帘随之晃动,坠着的铜铃发出一串串叮铃当当的清脆响声。
它一见到院中的林乔,直接跃起扑进她怀中,呜哇哇哭出声。
形似萝卜,头上几片绿叶还在颤颤巍巍,眼泪落至半空化为晶莹细碎的露珠,脚下石缝中的嫩草抖抖身体,长得越发茂盛。
谢颂今轻轻掸去小人参精掠过耳畔时落在他肩上的泥渍,提着它后脖子放在桌上。
它拉着谢颂今指尖,抽抽噎噎:“谢,谢道长好像……好像出事了。”
俩人闻言都愣了愣:“什么出事了。”
师父月前还来信说在盛京玩,难道近日回来没告诉他们,在山下赊酒又被扣了?
“我在镇上听说前些时日京中好像烧死一个妖道,说那谢姓老道会邪术,吸干人的生气不够,还将人虐死,幸亏有人发现,偷偷报了官才将人抓住,隔日便烧死在皇城外,说还逃了个女的。”
它边哭边从斜挎的布包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画上的女子眉目张扬凌厉,是师姐的通缉令。
前朝灭亡与邪道脱不了干系,不少百姓为此家破人亡。新朝建立后,道观香火更是一落千丈,甚至有百姓直接聚众上门打砸。
道士宛如过街老鼠,纷纷避世不出,这也是长清观多年不曾修缮的原因。
虽说近些年好了不少,但大部分人仍然很排斥,师父以往带她下山时也尽量不暴露身份。
他那么厉害,还有师姐陪着,怎么会出事,害人性命更是无稽之谈。
林乔攥紧手心,突然急匆匆朝院外跑去,却被一红色身影撞了个踉跄。
“站住!”
睡眼惺忪的谢红英连忙扶住院门,刚想抱怨几句,就被谢颂今两个字吓得一激灵,直挺挺站在原地。
林乔趁此机会立刻跑了个没影
谢颂今起得太急,唇色褪得只剩一片惨白:“谢红英,拦住她!”
谢红英这才反应过来谢颂今吼的不是他,师妹不会又闯祸了吧。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