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淳不问了,他知道林乔体质特殊,容易招惹那些东西。谢老道也提起过,若要乔丫头安然无恙,一味逃避还不如主动接触,就比如那什么引渡亡魂。
他突然轻咳两声,挺了挺背:“方才你都见着啦。”
林乔双手一合噼里啪啦拍起来,立马表忠心:“祖父真厉害!”
“谬赞谬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咱们回家!”
——
钟灵街林府
“奉祥,这身打扮没问题吧。”贵妇人扶了扶头上的白玉簪,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街尽头。
自女儿五岁送去道观后,再也没见过,唯一联系只有每月的书信往来。
山中一向清苦,乔乔会不会责怪他们将她送走。
喻灵时而眉心紧皱,时而展颜张望,双手紧紧绞着。气质本就温婉娴静,紧蹙的双眉更添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波。
奉祥递来一张巾帕:“夫人,您先擦擦手吧。”
喻灵低头看了眼还沾着药汁的手,连忙接过,公爹通知的匆忙,她那时还在清源堂捣药。
她见林忠在府外来回倒腾:“忠叔,你这是做甚?”
阶下那人发间掺着白发,他扶腰起身,抬手擦去鬓角的汗:“相爷吩咐的。”
喻灵识趣闭嘴,她公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
林淳走在前头,清瘦挺拔,着一身靛蓝宽袖直缀,三绺长须垂至胸前,须鬓皎白,通身透着经年累月的书卷气。
白鹦鹉窝在他肩头,他时不时侧过脸撮尖了嘴逗弄。
林乔快步走到他身旁并行:“祖父,听说前些日子朝阳门外烧死了一个妖道。”
林淳点点头:“那妖道和你师父一个姓,我差点以为是他,还特意去牢里看了一眼,结果不是。”
不是师父那为何与他同行的二师姐会被通缉,师父当年接她去隐云山的时候是见过祖父的,十年时间祖父总不至于认不出来。
林乔脑子里像搅了一团乱麻,
不对,也可以认不出来,二师姐会易容,师父学去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林乔心里松快了些,只要找到二师姐就清楚了。
但上哪儿去找啊,她又没二师姐生辰八字,二师姐从前还总爱玩消失,一跑就是大半年不见人。
这一个个可真不省心。
林淳见林乔一脸愁容,安慰道:“别怕,那妖道害了人命才会被抓。这些年百姓日子好了不少,有些人家也偶尔会请道士瞧瞧风水,驱驱鬼,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几乎都是些会戏法的江湖骗子,趁着真道士躲在山里不出来,什么人都来掺上一脚,鲜少有人能同你师父一样。”
林乔突然很好奇:“祖父,若没有我,你信这世上真有鬼怪吗?”
林淳朗声一笑:“真真假假又如何,对大多数人来说,那不过是一种慰藉。世上苦命人太多,有时候向外求不到的东西,只能向内求,假的能成真,真的也会成假。所以乔丫头,你很厉害,假的念想在你这儿也成了真。”
一股酸意缓缓从林乔心口漫开,沿着喉咙往上爬,鼻尖一紧,眼眶就悄悄热了。
曾经有段日子她十分厌弃自己的这双眼睛,它让她成为世间异类,旁人眼中的空巷,于她是鬼影憧憧,她窥得了别人的命,却连自己的命都掌控不了。
人不人、鬼不鬼,半悬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中。
直到师父带她下山,见多了生离死别、痴男怨女,自己的那点痛苦好似都成了矫情。
也是那时,将一个个亡魂超度,看着他们解脱的面容,她才明白了金瞳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