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
禹东开被拖拽了一路,磕得鼻青脸肿。偏偏他浑身使不上劲,明明冷得发抖,可身体内又像藏了团暗火,不断撕扯他的灵魂。
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林乔的背影:“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我出事,尊主不会放过你!”
林乔冷哼一声:“禹东开,今日没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你,这种话说说就好,千万别将自己骗了。”
禹东开的惨状看得于明直咂舌:“二爷,我记得林姑娘之前派人去了京兆府,为何不等他们来再处理此事,反倒多此一举。这不是招人恨嘛,万一那个什么尊主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浮生阁的人说是改邪归正,但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沈昭声音不大不小:“凭禹东开的身手,朝廷的人来了也不一定有法子制服他,而且制作人兽一事他完全可以轻飘飘将责任推给下面的人,他仍能毫发无伤,但有他在一日鬼市就平无法太平。浮生阁向来谁强谁有理,林乔只是选择了一种快速且最有效的方式。”
……
“四十四。”
一点微弱的亮光从墨色中浮了出来,禹东开终于感受到死亡来临的恐惧。
他脱口而出:“我和曲杳相熟!我们曾是好友!”
“与我何干。”
“我可以帮你找她!”
“不必,浮生阁人那么多,我一个一个问,总能找到。”
这个蠢货,恨不得将师姐就是浮生阁的人写在脸上,还想拿捏她。
林乔又踹了他一脚:“要死了就给我老实点!”
陈福玉一路埋着头,心里一个劲默念,听不见听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
“四十五。”
禹东开见她油盐不进,嗤笑道:“你这般嫉恶如仇,曲杳从前在浮生阁可没少杀人,日后你也要杀了她吗!”
林乔脚步顿了顿,神色晦暗不明,就在禹东开得意于自己终于戳中她痛处时。
她笑了笑:“那你可就看错人了。”
世间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她一向顺心而为,从不给自己做假设。
“杀你,是因为你碍我的眼。”林乔眉宇间浮上一丝戾气:“况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着相处了十年的家人不信,信你?”
“四十六。”
沈昭默默跟在身后,视线穿过不算明亮的暗道,落在前面那道白色身影上。
暗道的昏色将她笼罩其中,隐约可见裙摆和袖口暗沉的血迹,宛若朵朵落败的枯梅。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矛盾又鲜活的人。
洞口的光亮一寸寸漫进来,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成了跳动的金粒。
清晨的阳光是实实在在的暖,禹东开却只剩下恐惧与疲惫。
他们的引魂灯,成了他的送命灯!
他清楚知道,他会死在走出暗道的最后一步,这是她替那小孩儿对他的报复!
疯子!这女人和他一样都是疯子!
“……四十八。”
一声喟叹轻轻漫出来,飘在吹进来的柔风中。
“禹东开——”
“这是你的命啊。”
“噗嗤”
没有预兆,没有停顿,匕首直直插在他的心口。
禹东开到死也没闭上眼,心口的血还在往外涌,他张着嘴只能发出嗬嗬声,黑暗一点点将他淹没,外面的白日再暖、再亮,都与他无关。
“四十九。”
小远和依依异口同声。
天光大亮,和煦的暖风夹杂着青草微苦的涩甜扑面而来。日光在小远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暖黄。
长夜地狱,苦魂滞魄,乘此光明,方得解脱。
他眼皮越来越沉:“姐姐……谢谢……”
“不用谢,累了就睡吧。”
话音未落,他的头已微微歪向一边。
风还在吹,草香依旧,只是他那声谢,随着他渐冷的呼吸都消散在了这片翠绿中。
青竹拂曳,光摇片片。
林乔好似又回到隐云山。竹影婆娑,一根细长的竹条点在她腕间,对面的女子身穿织金云纹劲装,长剑背在身后,高束的长发中夹着几缕银色丝绦,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臭丫头,又分神。”
她有些生气,更多的是无奈与纵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