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敢回话,尤其段行舟将头埋得更低,当时他眼睁睁看着小姐在他眼前晕了过去,魂都给吓没了一半。
若真出了事,他以死谢罪都没法弥补。
林淳好似能猜到他们的心思,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林逸安总觉着林乔语气有些不对,走到榻边才发现她一直拽着筠儿的衣袖,俯身细听下突然笑出声。
“阿灵,先别哭了,你听听你女儿嘴里在嘀咕什么?”
“啊?”
喻灵赶紧擦去泪,绕到帘后。
“……大师兄,错了错了,乔乔疼……”
她眉头蹙了蹙,嘴里含混吐出几句不清晰的话:“谢红英你个叛徒……再也不要和你玩了,等师姐回来我就告状,让你睡狗窝去!”
“嘿嘿,还是师父好,嘿嘿……”
说完又咂咂嘴,抱着被褥翻了个身,连呼吸都变得清浅许多。
翌日
林乔醒来的第一眼既不是小满,也不是她爹娘,而是悬在她烟青色帐顶的徐瑛,身形透明,淡的快要消散。
徐瑛质问道:“我哥呢?”
林乔起身靠在床头,垂顺的乌发自然而然从肩头滑落,配上她极淡的一瞥,像幅静谧的水墨画。
“徐瑛,难道没人告诉你求人办事也该有求人的态度?”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告诉你。”
“你又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徐瑛被林乔三连问堵住了嘴,最后支支吾吾道了句:“抱歉,我就是太着急了。”
林乔起身穿衣,将头发随手拢在头顶,往妆台上一摸,才想起自己那只青玉簪好像摔碎了,便直接斜打了一只长辫垂在胸前,不再理会她。
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许是病了一场,往日的娇俏去了三分,却自带天生的清丽与灵秀。
徐瑛见她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样就觉气闷。
若她不回来该有多好,既然身体不好就该老实待在那什么山里,如此公子便不会将她赶出去,王家也不会趁着林家动院子的时机将她埋进来。
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徐瑛像垂死挣扎的困兽,临死也要咬上别人一口,煞气逐渐覆在她娇美的面容上,那句“都怪你!”脱口而出。
林乔总算见识到这人脸皮厚的程度,戳心窝子嘛,谁不会呢。
她悠悠然喝了几口茶,视线透过半支开的窗棂落在仍跪在院中那几人身上。
“徐瑛,不是所有的爱都该被视作理所当然,若你再执迷不悟,即便是你哥耐心也有耗尽的那一天。”
徐瑛表情扭曲一瞬:“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你一出生便是相府小姐,受尽万般疼宠,哪儿知道我的苦楚。”
“那你扪心自问,你哥哥和父母待你不好吗?”
她曾窥探过徐瑛那段不算长的回忆,眼前这人聪慧灵巧,尤擅拿捏人性,但也自私到了极点。
“有野心没什么,想过好日子更是人之常情。但你错就错在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即便那人是你的亲哥哥,你总是不知足,却始终忽视你所拥有的一切。”
林乔一字一句扯开她的遮羞布:“当年那晚你并没有去找徐珏不是吗?”
徐瑛惊恐地看着林乔,魂体止不住颤栗。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可以知道!
“不能,你不能告诉他!”
“徐瑛,你在怕什么,怕徐珏终于清醒,知道你的卑劣后不再纵容你?”
徐瑛扭曲的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别说了!”
林乔无动于衷,那双透亮的眼睛里映出她所有的狼狈:“甚至……放弃你,厌恶你。”
“滚!贱人,滚啊!”
林乔步步紧逼:“徐瑛,知道吗,你这种人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就像那敲骨吸髓的伥鬼,眼里从无“体谅”二字,更无半点感念之心。”
“你总觉得你爹娘偏爱他,心生嫉妒,但你胸前挂着徐珏都没有的金制长命锁。你只知索取,对你爹娘可曾有半分真心关怀与体贴?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面被捂得暖和,一面露在风里,若是你,你会选谁。”
“徐珏因你一时贪念,瘸了腿再也无缘功名,他不过年长你两岁便要替你撑起一个家。而你不知悔改便罢了,还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以此获取怜爱与同情,这样便能心安理得地将一切过错推到他人身上,而你纯洁无瑕,干干净净!”
林乔嗤笑道:“还体谅你的苦楚,这所有的苦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闭嘴!啊啊啊啊——!!!”
话音刚落,徐瑛周身的黑气猛地炸开,伴着一声尖啸俯身冲林乔袭来。
林乔侧步一挪,风刃只轻轻撩起她一缕发丝,吹开的那道窄窄门缝中,露出小满惊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