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独独一颗晨星挂在半空。
“小小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林乔扯过被子蒙住头:“怎么睡不着,年纪小正是睡觉的好时候,不睡觉长不高。”
她娘说了,其实她不矮,只是小时候挑食再加上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高衬得她矮,日后吃好睡好总能再往上窜个个头。
“倒也是。”
那男鬼约莫三十七八的年纪,一身黛色锦袍,长发垂坠顺滑,只用一根玉簪半挽在身后,轻裘缓带、清隽温润,自有一股名士风流。
最打眼的便是他那双手,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纤长如葱,指尖削薄。
原是极其温柔的长相,说出的话却刺耳得很:“不行,起来练琴!”
林乔猛地坐起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肿胀的眼阴恻恻道:“你再嚷嚷一句,我弄死你。”
“可以。”男鬼点头。
“但弄死我之前你得起来练琴。”
“……”
哈,不能动手不能动手,林乔心里不断默念,他是引魂铃招来的,她不能动手。
呜呜呜呜呜……
可是她好困。
林乔仰头栽在软被上,眼神呆滞地望着上方帷帐,男鬼仍在喋喋不休,丝毫不知疲倦。
瞌睡没了大半,林乔干脆起身拿起妆台上的木偶仔细端详。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头顶梳着个小小的道士髻,两颊是饱满的婴儿肥,稚气未脱,却又端端正正将双手交叠在膝上,一本正经跪坐在蒲团上。
这是师父亲手雕的木偶,师父每次雕完总会习惯性在底部刻上一道划痕,她刻木雕的本事就是同师父学的,一眼便能认出来。
木偶光滑润泽,外覆一层油膜,洗净后独属于紫檀木的醇厚木香便丝丝缕缕漫了开来。
显然年份久远但这些年被保养的很好,以至于底部的划痕只剩浅浅一道印记。
若是师父的,他出远门也要随身携带,想来这个木偶对他很重要。
可她在长清观时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木偶,更没见师父把玩过。
竟会出现在那口井内的一具尸体上。
那这个木偶的主人究竟是那具尸体还是说……是那个凶手杀人时意外掉落。
前者是个年纪不大的乞儿,不可能将木偶保存的如此精细。
林乔突然茅塞顿开,若木偶是凶手的,木偶还是师父所刻,说不定师父与凶手认识。
男鬼以为自己的忠言逆耳起了作用,见林乔乖巧坐在妆台前还颇觉欣慰地点了点头。
但林乔一动不动,光拿着木偶发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他魂体都在打哆嗦。
“多大人了还捧着个木偶不放,当真朽木不可雕也!”
林乔气冲冲将木偶一掷:“雕雕雕!现在就雕!”
此后整整三日,林家上下苦不堪言,尤其云水院,本来人就少,这下连院子周边都没人敢靠近。
——
“大小姐下学啦!”
林乔木着脸,死气沉沉迈进林府大门,飘在她身侧的男鬼也丧眉耷眼。
林忠瞧着她这副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贴心道:“小姐今日可还要练琴。”
“……”
“忠叔,您可别挖苦我了。”
男鬼不知死了多久,尤其是离了那把鸣歧琴后魂体越发淡薄,所以林乔打算将他养养再帮他寻执念。
但这鬼嘴里就没消停过,得空便传授他那琴技,甚至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魂力用来教她拨弦。
林乔只希望他赶紧闭嘴,于是下学就苦练了起来,云水院的琴声时而好听时而难听,只是苦了小满和段行舟二人。
今日霍乘风也在,见段行舟冲他笑得一脸灿烂,指定没憋好屁:“段行舟,你小子是不是准备阴我。”
“这不是许久不见,想你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