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吐成这样?”
顾城一阵风似的冲到水池边,大手在林凡后背上一通顺气,力道没轻没重,差点把林凡刚咽下去的胆汁都给拍出来。
林凡摆摆手,脸色煞白,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干呕的声音。她刚才那股子恶心劲儿,其实就是晚饭那几块大肥肉腻住了,再加上刚才情绪激动,冷风一灌,胃里翻江倒海。
但在顾城眼里,这画面就完全变了味。
他眼神从惊慌变成了狂喜,又从狂喜变成了小心翼翼,最后定格在一种仿佛见了鬼的神圣感上。
“是不是……那小崽子闹你了?”顾城声音抖得像是筛糠,那双平时拿板砖都不带抖的手,此刻悬在林凡后背几厘米处,愣是不敢落下,“我听那帮老娘们说,怀了孕的人就爱吐,吐得越凶,那崽子越壮实!”
林凡刚漱完口,听见这话差点又喷出来。
她直起腰,看着顾城那副笃定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下误会大了。刚才那一瞬间的自我怀疑被理智压了下去——她大姨妈虽然推迟了几天,但算算日子,原身这身体底子差,经期不调是常事,哪有那么巧一次就中奖?
可现在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因为吃肥肉吃腻了?刚才气氛那么好,说这话太煞风景。
说自己其实没怀孕?看着顾城手里还攥着那本存折,眼角眉梢全是初为人父的傻气,林凡这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在这筒子楼里,在这吃人的年代,她一个弱女子要立足,要在这个霸道的男人身边待下去,“怀孕”是目前最强的护身符。
“嗯……可能是吧。”林凡含糊其辞,接过顾城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
就这一声“嗯”,顾城就像是被打了鸡血。
“我就知道!”顾城猛地一拍大腿,那一脸的骄傲简直没眼看,“老子的种,就是有劲儿!还没出来就知道折腾人!”
他也不嫌林凡刚才吐过,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像是抱着个易碎的瓷娃娃,大步流星往屋里走。
“从今天起,这地儿你别沾了,油烟味你闻不得。”顾城把林凡轻轻放在床上,又将被子给她掖得严严实实,“以后做饭洗衣,老子全包了!”
林凡躺在充满阳光味道的被褥里,看着顾城在那个简陋的屋子里忙得团团转。
他先把那五千块的存折找了个铁皮盒子锁好,又把钥匙郑重其事地挂在林凡脖子上,接着就开始翻箱倒柜。
“这烟不能抽了,熏着孩子。”顾城把那半包大前门狠狠心扔进垃圾桶。
“这酒也不喝了,以后身上带酒气不准进屋。”他又把桌上半瓶二锅头塞进了床底下的深处。
“还有这窗户,漏风,明天我找人来糊层纸。”
林凡看着这个平日里在黑市呼风唤雨、在厂区让人闻风丧胆的“二世祖”,此刻却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她心里那点欺骗的愧疚感,像是个小火苗,刚冒头就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盖住了。
第二天一早,林凡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顾城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刨子,对着几块木板较劲。
“醒了?”顾城听见动静,回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阳光洒在他满是汗水的背心上,精壮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我琢磨着,这屋里的桌角太尖,怕以后磕着孩子,正打算给磨圆了。”
林凡坐起身,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有些发懵。
原本挂着蜘蛛网的墙角被扫得干干净净,窗户上挂上了她之前随口提过的碎花窗帘——那是她空间里囤的一块布料,本来想自己动手,没想到顾城连夜给挂上了,虽然挂得歪歪扭扭,但透进来的光确实柔和了不少。
桌上原本那个缺了口的搪瓷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插着野花的玻璃瓶。那花还带着露水,显然是刚从路边采回来的。
“二哥,你……”
“叫什么二哥,叫当家的,或者直接叫名字。”顾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端起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趁热吃,我特意多放了点香油,听说那个补脑子。”
林凡看着那碗金黄嫩滑的鸡蛋羹,鼻子有点发酸。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鸡蛋和香油都是精贵东西,这一碗下去,估计是顾城好几天的口粮钱。
她接过碗,小口吃着,顾城就蹲在旁边看着,眼神比那鸡蛋羹还黏糊。
“对了,媳妇。”顾城突然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封皮都要翻烂了,上面印着几个大字——《赤脚医生手册》,“我找柱子那借的,这上面说,孕妇得注意心情,还得适当运动。今儿个天气好,咱俩去百货大楼逛逛?给你买身衣裳。”
林凡正想拒绝,毕竟那五千块虽然多,但那是顾城拿命换来的本钱,以后做生意还要用。可还没等她开口,顾城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总得给咱儿子买点小衣服备着吧?听说现在紧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