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的议事散了,头领们三三两两地走出,脸上神色各异,有兴奋,有犹疑,也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夏日的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在青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仿佛暴风雨前的闷热。
陆啸是最后几个离开的。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宋江和吴用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转入后堂,脸上那点公式化的笑意慢慢收敛,眼神变得沉静而深邃。他知道,刚才那番“可持续”之论,就像往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里扔下了一块巨石,涟漪已经荡开,接下来,就看能引来哪些鱼了。
他刚迈步走出聚义厅,还没下完那十几级石阶,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压抑着兴奋的粗豪嗓音:“陆啸兄弟!留步,留步!”
陆啸转头,只见赤发鬼刘唐和阮氏三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正快步从侧面抄过来,拦在了他面前。四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找到组织的热切,尤其是阮小七,搓着手,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亮得惊人。
“刘唐哥哥,三位阮家哥哥,”陆啸拱手笑道,“有何指教?”
刘唐一把拉住陆啸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陆啸微微趔趄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股激动:“指教啥!兄弟,你刚才在厅上那番话,真是……真是说到俺们心窝子里去了!”他环顾左右,见没什么人特别注意这边,才继续道,“精准打击,只取不义财!保护良善,开荒种地!这……这不就是当年晁天王带着俺们干的事情吗?俺还以为,自从晁天王去了,这套就没人再提了!”
阮小二也接口道,他性子沉稳些,但语气同样带着感慨:“是啊,陆啸兄弟。天王在时,常说要替天行道,不能坏了梁山的名头,不能寒了百姓的心。可如今……”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几人都懂。
阮小五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鱼篓(他似乎这玩意儿从不离身),闷声道:“现在下山,好些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弄得水泊边的乡亲见了俺们水军的船都有些躲闪,心里不是滋味。”
“可不是嘛!”阮小七最是跳脱,抢着说道,“还是陆啸哥哥说得对!咱们梁山好汉,就得有个好汉的样子!抢,也得抢出个道理来!那种地咋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总比看人白眼,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强!”他越说越兴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陆啸看着眼前这四位水浒传中鼎鼎大名的天罡星,此刻却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围着自己,心中也是颇为感慨。他知道,晁盖死后,他这些老兄弟在梁山的日子并不算十分如意。宋江的权术和招安路线,与他们最初聚义的初衷格格不入。他们空有一身本事和满腔义气,却感觉无处使力,甚至有些迷茫。自己这番“旧瓶装新酒”的言论,恰好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对“晁盖时代”的怀念和对“正道”的坚持。
这是一种理念上的共鸣,比任何利益捆绑都更加牢固。
陆啸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也压低声音道:“几位哥哥过奖了。小弟只是觉得,梁山要长久,要真正成事,就不能走老路。晁天王当年的义举,便是我们的榜样。只是如今形势更复杂,我们需要更精细的手段罢了。”
刘唐重重一拍陆啸的肩膀(幸好陆啸早有准备,运了口气才没被拍散架):“兄弟,没说的!以后有啥事,用得着俺刘唐和这三位水里翻江倒海的兄弟,你只管言语!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一身水里功夫,俺们还是有的!”
“对!陆啸哥哥,你那个开荒种地,要是需要人手下水摸鱼、疏通水道,俺们包了!”阮小七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阮小二和阮小五也纷纷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支持和信任。
这就是雪中送炭啊!陆啸心中一定,有了这四位实权人物,尤其是掌握了梁山水军核心力量的阮氏三雄的支持,他很多计划实施起来,阻力就会小很多。
“多谢四位哥哥信任!”陆啸郑重抱拳,“眼下确实有事要麻烦几位哥哥。”
“哦?快说!”刘唐急不可耐。
“刘唐哥哥此次下山‘精准打击’李家庄,小弟这里有些浅见……”陆啸拉着四人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避开可能存在的耳目,将自己对李家庄地形、庄丁布置、粮仓可能位置的一些推测(结合了原着信息和现代侦察思维),以及如何利用水陆配合、快速突击、重点夺取粮草而非缠斗的建议,细细地说与四人听。
他讲得条理清晰,细节丰富,甚至连可能遇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都想到了几条,直听得刘唐和阮氏三雄目瞪口呆。
阮小二叹服道:“陆啸兄弟,你……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还没去,就跟亲眼见过似的!”
阮小七更是两眼放光:“妙啊!就这么干!保证让那李应老儿措手不及!”
刘唐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嘿嘿笑道:“有兄弟你这番指点,俺这次下山,保管给你漂漂亮亮地干一票大的回来!让公明哥哥和军师也瞧瞧,咱们这‘精准打击’的厉害!”
送走了摩拳擦掌、兴冲冲去准备下山的刘唐和阮氏三雄,陆啸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沿着山寨的道路,向着分配给自己的那片位于后山、靠近水泊的偏僻区域走去。那里,将是他实践“可持续”梦想的起点。
路上,难免遇到其他头领。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一些底层的,或者同样对现状不满的头领,如白胜之类,会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或者投来鼓励的眼神。
而宋江的铁杆嫡系,如戴宗、吕方、郭盛等,则大多面无表情,或者眼神冷淡,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懒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