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头领请讲。”
陆啸走到厅中,朗声道:“太尉说招安之后,既往不咎,各有封赏。但敢问太尉——这‘咎’如何不咎?这‘赏’如何封赏?”
他顿了顿,继续道:“梁山一百零八位头领,各有各的冤屈。林冲教头被高俅陷害,家破人亡;鲁大师为救林教头,被迫落草;武松兄弟为兄报仇,杀了贪官……这些事,朝廷如何‘不咎’?高俅现在还是太尉,蔡京还是太师,害我们的人还在朝中为官,我们如何敢信朝廷?”
这话问得条理分明,句句在理。宿元景沉吟片刻,道:“陆头领所虑,天子已有考虑。招安之后,各位的冤屈,朝廷自会查清,还各位公道。”
“查清?”陆啸笑了,“太尉,林教头的案子,当年东京府、大理寺都审过,结果是‘证据确凿,罪有应得’。如今时过境迁,如何查清?就算查清了,高俅会认罪吗?蔡京会罢官吗?”
他环视众头领:“兄弟们,咱们不是三岁小孩。朝廷的话,信不得!今日说招安,给官做;明日找个由头,就能把咱们全收拾了!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厅内响起一片议论声。许多头领都露出赞同之色。
宿元景知道,再不拿出真东西,今天这招安是谈不成了。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圣旨。
“天子有旨!”他高声道。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宿元景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梁山宋江等一百零八人,虽曾为寇,然皆豪杰之士……今特遣宿元景为使,招安梁山。宋江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卢俊义授武功大夫、庐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其余头领,各有封赏……”
圣旨很长,把一百零八人的官职都列了出来。听起来确实丰厚——宋江、卢俊义都是一州安抚使,其他头领也至少是个团练使、防御使。
可陆啸听完,却冷笑一声:“太尉,这圣旨上说的,是让我们分散到各处为官吧?”
宿元景点头:“正是。各位好汉都是有本事的人,分散到各地,正好为国效力。”
“分散?”陆啸提高声音,“兄弟们!听到了吗?招安之后,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林教头可能去河北,鲁大师可能去陕西,武松兄弟可能去江南……梁山兄弟,从此天各一方!”
这话像一把刀子,戳进了每个人心里。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不行!咱们不能分开!”
“要死也死在一块儿!”
“散了还算什么梁山好汉!”
反对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连一些原本支持招安的头领,也动摇了。
宿元景脸色难看。他没想到,陆啸一句话就戳中了要害。分散安置,确实是朝廷的意思——这么多悍匪聚在一起,谁敢放心?
宋江急得满头大汗:“诸位兄弟,听我一言!分散是为咱们好!聚在一起,朝廷不放心;分散各地,才能……”
“才能各个击破!”陆啸打断他,“公明哥哥,你还没明白吗?朝廷怕的就是咱们聚在一起!把咱们拆散了,就好收拾了!到时候,你想为林教头报仇?想为武松兄弟申冤?做梦吧!”
他转向宿元景,一字一句:“太尉,我陆啸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梁山兄弟,要招安就一起招安,要当官就一起当官,要死也一起死!想拆散我们?除非梁山死绝了!”
“说得好!”鲁智深第一个吼出来。
“对!要死一起死!”武松第二个。
接着是林冲、阮氏三兄弟、李俊、张横张顺……反招安派的头领们纷纷起身,声势浩大。就连一些中间派的头领,也被感染了,跟着喊了起来。
宿元景看着这一幕,心中凉了半截。他原以为,有圣旨,有官职,招安应该不难。可现在看来,梁山内部的水,比他想象的深得多。
这个陆啸,不简单。
宋江面如死灰。他知道,今天这场招安,算是彻底黄了。
宿元景沉默良久,缓缓道:“陆头领的意思,本官明白了。但圣旨已下,不可更改。这样吧,今日且到此为止,诸位好生商议,明日再谈。”
这是缓兵之计。宿元景需要时间,需要了解更多情况,需要想出对策。
酒宴不欢而散。宿元景被安排在山寨最好的客房休息,但他睡不着。深夜,他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梁山的夜景,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陆啸,这个梁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招安的。
而此刻,陆啸正把核心圈子的头领召集到讲武堂。
“诸位兄弟,今天这一仗,咱们打赢了。”陆啸开门见山,“但只是开始。宿元景不会轻易放弃,宋江也不会。接下来,咱们要做好准备。”
林冲皱眉:“陆兄弟,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两种可能。”陆啸分析道,“第一,宿元景会私下找宋江,许以重利,让他想办法说服咱们;第二,他会想办法分化咱们,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
鲁智深一拍桌子:“洒家看,干脆把那宿元景扣下!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不可。”陆啸摇头,“扣下朝廷使者,等于公开造反。现在还不是时候。”
武松问:“那咱们怎么办?”
“明天,我带宿元景去看看咱们的军容。”陆啸眼中闪过锐光,“要让他知道,梁山不是他想捏就捏的软柿子。要让他回去告诉朝廷——想招安,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
众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深夜。
这一夜,梁山无人入睡。所有人都知道,从宿元景踏进梁山的那一刻起,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戏,已经拉开帷幕。
而陆啸,正站在舞台中央,准备导演这出戏的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