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牛油蜡烛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以及一种更为复杂、难以言喻的躁动气息。梁山泊大小头领,但凡在山上的,几乎悉数到场,分列两旁,中间的过道铺着新换的红毡,一直延伸到那高高在上的头把交椅前。
今夜是庆功宴,更是“论功行赏”的大日子。主角,自然是刚刚携大破曾头市、生擒史文恭之威归来的陆啸一行人。
宋江端坐主位,依旧是那副宽厚长者的模样,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频频举杯,与众人共饮。吴用坐在他下首,羽扇轻摇,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偶尔与宋江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公孙胜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花荣、秦明等宋江嫡系,则面带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陆啸、林冲、武松、石秀、杨林等此次出征的主要头领,被安排在左手前列,备受瞩目。尤其是陆啸,尽管他刻意低调,但几乎所有头领的目光,或明或暗,都会在他身上停留。喽啰们崇敬的欢呼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在这聚义厅内,却转化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敬佩、羡慕、嫉妒,乃至深深的忌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高涨。宋江轻轻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诸位兄弟!”宋江的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感染力,“今日我等在此欢聚,一是为林冲教头、陆啸贤弟、武松兄弟、石秀兄弟、杨林兄弟等凯旋庆功!二是,曾头市已破,史文恭已擒,我梁山泊大仇得报,声威震于四海!此乃天大的喜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啸等人,脸上露出更为恳切的笑容:“尤其是陆啸贤弟,初临战阵,便展现出过人之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难得的是爱兵如子,军纪严明,使我梁山仁义之名,远播四方!此战,陆贤弟当居首功!”
话音落下,厅内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尤其是阮氏三雄、刘唐等晁盖旧部,以及一些受过陆啸讲武堂恩惠或对其治军理念暗自认同的中小头领,鼓掌尤为用力。武松更是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陆啸的肩膀,与有荣焉。
陆啸起身,躬身行礼,语气一如既往的谦逊:“公明哥哥谬赞了。此战能胜,上赖哥哥洪福与吴学究运筹,下仗林教头神勇、武二哥等众兄弟用命,更有无数儿郎浴血奋战。陆某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实不敢居功。”
“诶,贤弟过谦了!”宋江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我梁山立足之本!陆贤弟立此奇功,若不加封赏,岂不寒了众兄弟之心?”
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经我与吴学究、公孙先生等商议,决定擢升陆啸贤弟,为梁山泊总军械官,总管全军器械打造、储备、分发事宜,秩同马军小彪将!另赏金银五百两,绸缎百匹,以彰其功!”
此言一出,厅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总军械官!听起来权柄不小,掌管全军命脉之一。秩同马军小彪将,更是直接跻身梁山核心头领阶层(按原着,小彪将相当于偏将,地位不低)。赏赐也极为丰厚。
然而,一些明眼人,如林冲、鲁智深、三阮等人,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吴用嘴角则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啸心中雪亮。这看似风光的封赏,实则暗藏玄机!总军械官,听起来重要,但本质上是个后勤职务,远离了一线部队的直接指挥权!他之前是步军头领,虽然只统辖两百人,但那是有实际兵权的!如今明升暗降,将他从带兵将领的位置上调离,转而去管理器械!至于那“秩同马军小彪将”,更是一个虚衔,并无实际直属兵马。
宋江这一手,玩得漂亮。既在全山寨面前展示了他宋公明赏罚分明、不吝封赏的“仁义”,又巧妙地剥夺了陆啸刚刚凭借军功建立起来的、最具有威胁性的直接兵权!还将他放到了一个看似重要、实则容易得罪人(器械分配难免有亲疏远近)、且不易再立显赫军功的位置上。
“高,实在是高。”陆啸甚至在心里给宋江点了个赞,这权术手段,不愧是能架空晁盖、坐稳头把交椅的人物。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感激”和“惶恐”,再次躬身:“这……公明哥哥如此厚赏,陆某年轻识浅,恐难当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