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的手已按在刀柄上。
刘唐也急了:“赵大锤!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赵大锤彻底豁出去了,“这些日子我憋够了!什么新政,什么军律,分明是要把我们这些老人踩在脚下!刘唐哥哥,还有各位老兄弟,你们就甘心吗?”
校场上,数十名老兵眼神闪烁,显然心有戚戚。
陆啸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赵大锤,你说得对,梁山是老兄弟们打下的。”陆啸缓缓道,“但你可知道,这些年梁山战死的老兄弟有多少?他们的名字,你还记得几个?”
赵大锤一怔。
“我记得。”陆啸一字一句,“政和六年打祝家庄,战死三十七人;政和七年高唐州之战,战死五十二人;宣和元年打曾头市,战死一百零九人……这些兄弟,为什么死?”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因为梁山弱小!因为我们是乌合之众!因为朝廷视我们如草芥,想来打就来打!”
“我要强军,我要让梁山强大到无人敢欺!我要让每一个上山的兄弟,都能活着看到太平盛世!这有错吗?”
校场上鸦雀无声。许多老兵低下头,想起了死去的同伴。
“而你,赵大锤,”陆啸盯着他,“不思进取,抗拒训练,煽动闹事,今日更是公然咆哮上官——按军律,该当何罪?”
赵大锤腿一软,险些跪下。
刘唐连忙上前:“总头领!赵大锤是一时糊涂,看在我面子上……”
“刘唐兄弟,”陆啸打断他,“你的面子,我自然要给。但军律如山,今日若不处置,明日便无人遵守。”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赵大锤,抗命不遵,咆哮上官,煽动军心——数罪并罚,革去所有职衔,杖四十,发往筑城工地劳改三个月!三个月后若能改过,可重新考核入伍。若不能,逐出梁山!”
“孙猴子,从犯,杖二十,罚俸三月,留营察看!”
“其余参与喧哗者,各罚俸一月,加训两个时辰!”
判决一出,众皆凛然。
赵大锤面如死灰,被两名执法士兵拖走。孙猴子也瘫软在地。
陆啸看向刘唐:“刘唐兄弟,你身为头领,不能约束部下,反而带头质疑军令——罚俸三月,写检讨一份,明日交到军机堂。另外,从今日起,你暂时卸去东营副统领之职,去讲武堂学习一个月。”
刘唐脸色涨红,拳头紧握,但最终还是低下头:“……遵命。”
处置完毕,陆啸却未离开。
他走到校场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我知道,很多人心里不服。觉得我陆啸严苛,觉得新规矩太多。”
“但我要告诉你们——梁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朝廷不会容我们太久,北方的金国虎视眈眈!我们要么变强,要么死!”
“从今日起,各营训练量增加三成!月底进行全军考核,前十名晋升一级,赏银五十两!后十名降级,连续三次垫底者,逐出军营!”
“但同时,我也宣布——设立‘战功爵位制’!今后按战功、训练成绩、任务完成情况,授予不同爵位,享受不同待遇!便是普通士兵,只要立下大功,也可封爵授田!”
这话一出,士兵们眼睛都亮了。
陆啸继续道:“还有,从流民和士兵子弟中,选拔聪慧少年入‘少年营’,免费读书习武,将来择优录用为军官、文吏!你们的子弟,也有出头之日!”
“最后——”他提高声音,“我宣布,提拔王五为东营第三都都头!提拔西营李忠、南营周通、北营郑天寿为副都头!他们都是这几个月表现优异者,这就是榜样!”
被点到名的几人又惊又喜,连忙出列谢恩。
其余士兵见状,心思活络起来——原来真有出路!只要肯干,就能晋升!
陆啸看着众人的表情变化,心中稍安。恩威并施,刚柔相济,这是御下之道。今日雷霆手段处置赵大锤,是立威;宣布晋升和新制度,是施恩。
“好了,继续训练!”陆啸最后道,“记住——新梁山不要懒汉,不要兵痞,只要敢打敢拼、遵守纪律的好儿郎!解散!”
他转身离去,燕青紧随其后。
走出校场很远,陆啸才长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总头领,今日之事……”燕青低声道。
“只是个开始。”陆啸苦笑,“刘唐不会善罢甘休,其他旧头领也会观望。但这一步必须走。”
他望向远方正在修建的梁山城轮廓:“燕青,你说我是不是太急了?”
燕青沉默片刻,道:“属下不懂大道理。但属下知道,若不大刀阔斧改革,梁山永远只是土匪窝。总头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兄弟们有个好前程。”
陆啸拍拍他的肩:“你去暗中盯着刘唐,还有那几个被处罚的老兵。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两人分开后,陆啸独自走上山头,俯瞰整个梁山泊。
水波荡漾,帆影点点。工地上号子声此起彼伏,校场上喊杀声震天。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缔造的。
但背后的暗流,比表面看起来汹涌得多。
“主公。”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陆啸回头,见是朱武匆匆走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
“怎么了?”
朱武神色凝重:“刚收到密报——刘唐被处罚后,去了鲁智深营中。两人闭门谈了半个时辰。出来时,鲁智深脸色很不好看。”
陆啸心中一沉。
鲁智深是他最倚重的大将之一,也是梁山元老中的元老。若连他都对新政有意见,那就麻烦了。
“还有,”朱武继续道,“关胜、呼延灼等降将派系,与林冲、秦明等元老派系,近来也少有往来,各自抱团。长此以往,恐生裂痕。”
陆啸望着远山,良久不语。
最后,他轻声道:“知道了。你继续留意。另外,明日以我的名义,宴请所有头领——不是军机堂那种正式会议,就是兄弟聚聚,喝酒吃肉。”
朱武眼睛一亮:“总头领是想……”
“有些话,正式场合不好说。”陆啸淡淡道,“酒桌上,反而能敞开心扉。梁山不能散,人心不能乱。我这个总头领,该敬的酒,得敬;该说的话,得说。”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山雨欲来,而他必须在这风雨中,稳住这艘刚刚起航的大船。雷霆手段要用,但怀柔之心也不能少。这其中的分寸,只有他自己能把握。
夜幕降临,梁山灯火次第亮起。在这片光明与阴影交织的土地上,一场关于新旧秩序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