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凤逆天

第11章 风起青萍·双姝暗涌

风雪似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呜咽着掠过凤栖寺高大的朱墙。苏瑶光步下暖轿,一股混合着陈年香火、朽木与某种奇异甜香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比静思苑的阴寒更添几分沉郁死寂。眼前的大雄宝殿,飞檐上积雪沉沉,殿门半开,露出内里幽深的光景。几盏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斑驳褪色的佛像映照得影影绰绰,慈悲的面容在光影变幻间竟显出几分诡谲。

引路的灰衣僧人无尘依旧赤足踏在清扫过却依旧冰冷刺骨的青砖上,步履无声,如同殿中游荡的幽灵。他侧身立于殿门旁,斗笠微抬,露出线条清晰却毫无情绪的下颌:“殿下,请。住持已在禅房静候,为殿下备下清心之香,助殿下涤净心尘。” 声音平板,听不出半分出家人该有的悲悯,倒像冰冷的铁器刮过石板。

苏瑶光拢了拢单薄的旧宫装,指尖在宽大的袖袋里触碰到那个用破布包裹、冰冷而粗糙的“刺猬球”。酸液刺鼻的气味被布料阻隔了大半,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萦绕指尖。她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真是一位诚心前来祈福的贵女,唯有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寒芒如深潭下的暗流。

踏入大殿,那股奇异的甜香愈发浓郁,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苏瑶光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香气的源头——佛前巨大的青铜香炉。炉内积着厚厚的香灰,几支新点燃的线香插在其中,青烟袅袅。然而,在那新香之下,灰烬的颜色却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暗沉,几处边缘甚至泛着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泽,如同毒蛇潜行留下的涎痕。

“神仙倒”?不,似乎更隐蔽,更阴毒。苏瑶光心头警铃大作,前世冷宫里那些层出不穷的阴私手段瞬间涌上心头。这香绝非清心,而是索命!太后的“恩典”,果然是一道精心烹制的催命符。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内息悄然流转,试图将吸入的些许异香逼出。

无尘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引着她穿过空旷寂静、唯有佛像低眉垂目的大殿,走向后方一条通往禅房的幽深回廊。回廊两侧的壁画色彩剥落,描绘的地狱变相图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恶鬼的利齿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风雪被隔绝在外,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长廊里回荡,更添压抑。

苏瑶光一边走,一边将大殿布局、可能的退路、回廊的转折尽数刻入脑海。指尖在袖袋内,轻轻调整着那个“刺猬球”的角度,粗糙的石片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痛楚,也带来冰冷的清醒。

黑风岭的风雪如同发了狂的白色巨兽,狠狠撞击着黑风寨高耸的原木寨墙,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寨门楼上,裹着厚厚皮袄的哨卒牙齿打颤,努力瞪大眼睛,透过迷蒙的雪雾向下望去。

山下通往寨门的唯一山道上,黑压压一片。约莫百余名身着半旧号褂、持着长枪腰刀的厢军兵丁列着歪歪扭扭的阵型,冻得缩头缩脑,时不时跺着脚呵气取暖。在这群兵丁前方,却肃立着二十余骑截然不同的身影。他们一水儿的玄色劲装,外罩同色蓑衣斗笠,沉默如石,任凭风雪抽打,身形纹丝不动。跨下战马亦被覆着黑色马衣,只露出精光四射的马眼,喷吐着团团白气。为首一人,身形挺拔,未戴斗笠,露出一张颇为俊朗却带着阴鸷的脸,薄唇紧抿,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寨门上方飘扬的那面破旧“王”字旗上——正是林惊羽麾下“夜枭”的副统领,追魂剑“冷锋”。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厢军把总扯着被寒风呛得嘶哑的嗓子,挥舞着腰刀朝寨门楼上吼,“奉洛南卫指挥使司钧令!捉拿勾结江洋大盗、戕害武林同道的惊鸿山庄余孽沈惊鸿!尔等速速开门,交出人犯!否则…否则大军踏平山寨,鸡犬不留!” 吼声在风雪中显得色厉内荏。

寨门楼上,王魁那黑塔般的身影猛地探出垛口,裹着熊皮大氅,如同愤怒的巨熊。他豹眼圆睁,声如炸雷,瞬间盖过了风雪的嘶吼:“放你娘的狗臭屁!勾结江洋大盗?戕害同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子黑风寨顶天立地!沈千山沈大侠是老子过命的兄弟!他闺女在老子这儿,天经地义!林惊羽那欺师灭祖、猪狗不如的小畜生,派几条黑皮狗和一群见不得光的耗子就想来老子门前撒野?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唾沫星子混着雪花喷出老远,指着冷锋破口大骂:“冷锋!你这给林惊羽舔腚的玩意儿!有种就放马过来!看老子不把你那身黑皮扒下来当擦脚布!还有你们这群没卵子的兵痞!跟着这种货色出来现眼,祖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冻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 他骂得酣畅淋漓,极尽粗鄙之能事,引得寨墙上缩着脖子抗寒的寨丁们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竟被他骂得松快了几分。

二狗抱着个冻硬的窝窝头在啃,闻言噗嗤一笑,差点噎住,含糊不清地对旁边搓着手取暖的三驴说:“听见没?石老大说冷锋那小子是‘舔腚的玩意儿’!哈哈哈,这词儿真他娘的地道!”

三驴吸溜着冻出来的鼻涕,一脸崇拜:“还得是寨主!骂人都这么提气!比听书还带劲!”

厅堂内,气氛却凝重如铁。石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抱着“破岳”重剑在沈千山榻前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咚咚响,嘴里不停地嘟囔:“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急死俺了!急死俺了!就听那王黑子在外面骂得痛快,俺老石这膀子力气没处使!憋屈!憋屈死俺了!”

沈惊鸿靠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面前一堆零碎。那是她让二狗从寨子里搜罗来的东西:几截过年剩下的粗大红炮仗,几块火石,一把小匕首,还有一小罐黑乎乎的火药(显然是猴子顺道从后山火药库“顺”出来的边角料)。

她无视了石磊制造的噪音,纤细却稳定的手指灵巧地剥开炮仗的红纸,将里面的火药小心地倒进一个竹筒里,又将几块火石用匕首削出尖锐的棱角,混杂其中。动作专注而迅捷,带着一种在绝境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冷静。腰侧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麻痹感也未完全消退,但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这件简陋却可能致命的“礼物”上。

猴子像个真正的耗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进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身上沾满了雪沫。他冻得嘴唇发紫,飞快地搓着手凑到火盆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寨主!大小姐!打听清楚了!山底下那群黑皮狗是洛南卫指挥使司下辖的一个千户所,领头的是个姓赵的千户,看着就是个酒囊饭袋,估计是收了林惊羽的黑钱才出兵的!‘夜枭’来了二十七个,领头的就是冷锋那孙子!装备精良,弩箭上都淬了毒!他们把下山的大路小路都堵死了,还分了几波人在山腰几处能攀爬的地方守着,妈的,防得跟铁桶似的!想悄摸下山…难!”

沈惊鸿手中的动作未停,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勾结官府…林惊羽的势力,果然比前世更肆无忌惮了!她将最后一点火药压实,用一小块油纸封住竹筒口,再用麻绳紧紧捆扎好。一个简易的、威力不大但足以制造混乱和点燃易燃物的“火药竹筒”便完成了。

“猴子哥,辛苦了。”她抬起头,看向猴子,“寨子里,还有多少这种炮仗?或者…硫磺硝石?”

猴子挠了挠头:“炮仗?过年剩的还有一小筐,都堆在库房角落呢。硫磺硝石…后山石屋那边应该还有不少,就是路被雪埋了,不好搬…”

“足够了。”沈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将做好的“火药竹筒”递给石磊,“石大哥,这个拿好。待会儿听我信号。猴子哥,麻烦你带几个人,把库房剩下的炮仗,都搬到寨墙后面,分散放好,记住位置!”

石磊接过那竹筒,入手沉甸甸的,看着上面粗糙的麻绳,铜铃大眼瞪得更圆了:“大小姐,这…这玩意儿能行?看着还没俺老石放的二踢脚响呢!” 语气里满是怀疑。

沈惊鸿没解释,只沉声道:“石大哥,信我。它不需要多响,只要在‘合适’的地方‘亮’一下就行。”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风雪弥漫的寨门方向,那里王魁粗豪的叫骂声依旧隐约可闻。“林惊羽想用官兵压阵,用‘夜枭’做刀…那我们就让这把刀,先砍到他们自己头上!”

就在沈惊鸿心中杀意升腾、决意反击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呃!” 沈惊鸿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左手瞬间捂住心口,脸色骤然变得更加惨白。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眩晕和窒息感的洪流,蛮横地冲撞着她的意识!那感觉…就像坠入万丈冰窟,又像是被无形的毒蛇缠绕勒紧,意识都在瞬间模糊!

“大小姐!” 石磊和猴子同时惊呼,扑上前想扶住她。

然而,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洪流来得快,去得也诡秘。就在石磊的大手即将碰到她肩膀的瞬间,那股极致的冰冷深处,仿佛有一点微弱的火星骤然炸开!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在沈惊鸿的灵魂深处震荡!冰冷的洪流如同遭遇了天敌,瞬间被一股同样源自灵魂深处、灼热到仿佛能焚尽八荒的怒意和锐利的警觉所冲散、中和!

冰冷与灼热,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的意志,在她的意识中激烈地碰撞、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平衡。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窒息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仿佛在遥远的彼岸,有另一个灵魂,正经历着与她同样的危机,爆发出同样不屈的怒火!

凤凰契约!

沈惊鸿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是苏瑶光!她在皇宫里也遇到了生死危机!契约感应,竟在双方情绪都达到极端时,如此清晰地传递了过来!那冰冷眩晕,是毒?那焚天怒意,是反击的意志?

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非但没有击垮沈惊鸿,反而像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的所有凶性与斗志!盟友在搏杀,她岂能在此坐以待毙?!

“我没事!” 沈惊鸿一把推开石磊和猴子伸来的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腰侧的麻痹感似乎都被这股源自灵魂的灼热战意压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心头的震撼,目光如电射向猴子:“猴子哥!炮仗!快!有多少搬多少!分散在寨墙内侧!二狗!三驴!去帮猴子哥!石大哥,跟我上寨墙!”

她的指令清晰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石磊虽然满脑子还是刚才大小姐那一下晃悠是怎么回事,但看到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比火盆还炽烈的光芒,顿时把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嗷一嗓子:“得令!兄弟们!跟俺老石走!干他娘的!” 他一手紧紧攥着那个“火药竹筒”,一手抄起倚在墙边的门板大刀,如同出闸的猛虎,率先冲出了厅堂。

寨墙上,风雪更疾。王魁骂得口干舌燥,正灌了一口烈酒暖身子,看到沈惊鸿和石磊上来,愣了一下:“沈丫头?你上来作甚?风大,快下去!”

“王寨主,骂得好!” 沈惊鸿走到垛口边,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山下黑压压的人群,最后定格在那一小队玄衣“夜枭”身上,尤其是为首的冷锋。“不过,光骂,吓不退豺狼。得让他们…肉疼!”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王魁和周围寨丁耳中。

王魁看着沈惊鸿苍白脸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以及她身边石磊手中那个不起眼的竹筒,黑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丫头,你…你想干啥?”

山下,冷锋似乎也察觉到了寨墙上气氛的变化。他看到那个在情报中被描述为“重伤垂死”的沈惊鸿竟然现身寨头,虽然脸色苍白,但身姿挺立如松,眼神锐利如剑,心中不由得一凛。林少主的情报…有误?还是这女人…当真命硬?

“沈惊鸿!”冷锋运起内力,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穿透风雪,刺向寨墙,“负隅顽抗,徒增伤亡!乖乖束手就擒,或可留你父女全尸!否则,待大军攻破山寨,必将尔等碎尸万段,鸡犬不留!” 他身后的“夜枭”们同时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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