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6. 血契婴啼·深宫密道惊魂
龙虎坪的夜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五香卤肉的气息，吹得人胃里翻腾。
林惊羽像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疯狂抽搐。那双曾迷倒无数江湖侠女的俊眼暴凸着，布满血丝，里面盛满了极致的痛苦、窒息和一种无法言说的荒谬。他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陷皮肉，却抠不出那团塞满口腔、直抵咽喉的油纸和坚硬的卤牛肉干。碎裂的牙齿混合着血沫、肉屑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鸣。每一次剧烈的呛咳和挣扎，都让他的生命之火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盟…盟主！”几个忠心（或者说利益捆绑）的黑衣人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惊恐地扑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想掰开林惊羽的手，想把他嘴里那团致命的“凶器”掏出来。
“快！拿水！拿水来灌下去！”有人嘶声叫喊。
“蠢货！不能硬掏！会捅穿喉咙！”有人焦急阻止。
场面一片混乱。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赵铁鹰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气，鬼头刀横扫逼退身前的敌人，一个箭步冲到脱力跪地的沈惊鸿身边。“小姐！”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担忧，一把将沈惊鸿护在身后，警惕地环视着周围那些依旧虎视眈眈、但明显被林惊羽的惨状震慑住的敌人。
王魁也连滚带爬地从石头后面钻出来，连那条大红牡丹裤衩沾满了灰尘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地冲到沈惊鸿另一边，用他那肥硕的身躯笨拙地充当着第二道肉盾。“沈女侠！你…你吓死胖爷我了！刚才我以为你…你…”他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沈惊鸿苍白如纸的脸和胸口那狰狞的伤口，巨大的后怕让他语无伦次。
沈惊鸿艰难地抬起头，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毫无血色的额角。她看了一眼不远处在众人“抢救”下依旧痛苦挣扎、但明显气息越来越弱的林惊羽，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不远处静静躺在地上的龙渊剑。
赵铁鹰立刻会意，一个闪身过去，将沉重的龙渊剑捡起，递回沈惊鸿手中。入手冰冷沉重的触感，让她虚浮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丝。
“走…”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很清楚，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意志撑着。一旦林惊羽咽气或者被“救”过来，周围那些被震慑住的敌人会立刻变成最凶恶的豺狼。此地绝不能久留！
“走！快走！”赵铁鹰立刻低吼，搀扶起沈惊鸿。王魁也赶紧在另一边架住她另一条胳膊。三人背靠着背，赵铁鹰挥舞着鬼头刀在前开路，王魁则用他那庞大的身躯和挥舞的胖胳膊（虽然毫无威慑力）试图驱赶靠近的敌人，形成一个缓慢却坚定的三角阵型，向着龙虎坪边缘、毒瘴弥漫的万毒窟方向且战且退。
“拦住他们！别让沈惊鸿跑了！”混乱中，一个似乎是林惊羽心腹的黑衣头目嘶声下令。
一部分人立刻舍弃了正在“抢救”林惊羽，凶神恶煞地再次扑了上来！
“挡我者死！”赵铁鹰须发戟张，状若疯虎，鬼头刀大开大合，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刀锋过处，血光迸现！他用自己的身体和刀锋，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血路！
沈惊鸿被两人架着，脚步虚浮，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胸口的贯穿伤，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紧咬着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手中龙渊剑虽无力挥舞，却死死握着，剑锋拖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仿佛是她不屈意志的嘶鸣。
王魁更是吓得哇哇大叫，闭着眼睛，肥胖的身体左摇右摆，嘴里胡乱喊着：“酸圣老爷保佑！胖爷我不想变肉酱啊！别砍我！我的肉不好吃！油多腻人！”他那滑稽的喊叫和笨拙的闪躲，在这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意外地让几个扑上来的敌人动作迟疑了一瞬，仿佛被这活宝的“气场”给噎住了。
就在三人即将退入万毒窟边缘那愈发浓重的毒瘴时——
“咳…咳咳咳！！呕——！！！”
一声惊天动地的呛咳和呕吐声，如同破锣般响起！
只见被众人围着“抢救”的林惊羽，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虾米，剧烈地痉挛了几下！在几个黑衣人拼命的拍打和抠挖下，他竟奇迹般地将那团几乎要了他命的油纸和大部分牛肉干残渣混合着大量血块，猛地呕了出来！
“嗬…嗬嗬…”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血腥和毒瘴的空气，虽然依旧狼狈不堪，满嘴血污，脸色青紫，但那双暴凸的眼睛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怨毒的生命之火！他没死！
“盟主！盟主活了！”围着他的黑衣人惊喜地叫喊起来。
林惊羽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即将消失在毒瘴边缘的那三个身影！尤其是那个被搀扶着、气息奄奄的绯红身影！
“追…给我追！！”他嘶哑地咆哮，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疯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惊鸿…必须…死！”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剧痛和窒息后的虚弱再次跌坐在地，只能怨毒地指着那个方向。
得到明确指令，更多的黑衣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凶狠地朝着沈惊鸿三人消失的毒瘴方向追去！喊杀声再次震天响起！
* * *
深宫，凤栖宫偏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千年寒冰。
烛火摇曳，将黑眦卫玄甲上的寒光和黑袍人惨白面具的诡异映照得如同鬼蜮。那缕从醋灰污物中被挑起的、带着一小片褪色布料的乌黑长发，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悬在所有人眼前。
“殿下，此物…您作何解释？”黑眦卫统领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目光死死盯着苏瑶光。虽然被醋污损，但这缕头发和布片，足以成为撬动局面的关键！
几个黑袍人更是无声地向前逼近一步，周身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涌向苏瑶光。为首的黑袍人面具下，发出低沉沙哑的冷笑：“长公主殿下好手段，可惜…天网恢恢！这厌胜邪术的媒介，终究是藏不住的！”
柳如烟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绝望地看着那缕头发。她知道，一旦坐实，等待殿下的将是万劫不复！
苏瑶光的心，在那一缕头发被挑起的瞬间，确是猛地沉了下去。百密一疏！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竟将媒介深藏于莲花座最底部，那坛醋虽破坏了大部分邪力连接，却未能完全销毁这最关键的“物证”！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刚刚升起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狂暴的剧痛和灼热感，如同失控的火山，顺着灵魂契约的纽带，狠狠撞入她的识海！同时涌入的，还有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濒死的冰冷意志，以及一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碎片！
“孩子…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是沈惊鸿！她在万里之外，濒临绝境！她在传递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承受极限的灵魂冲击，让苏瑶光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强行咽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痛楚让她瞬间从眼前的危机中抽离！
沈惊鸿在用生命传递的信息！比眼前这缕头发重要百倍！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苏瑶光混乱的思绪！她猛地抬头，目光不再看向那缕头发，也不再理会步步紧逼的黑眦卫和黑袍人，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和决绝，死死锁定了凤栖宫偏殿最深处、一面看似普通、挂着《寒梅傲雪图》的墙壁！
那里！沈惊鸿濒死意念传递来的模糊方位感应，以及她自身被契约强化到极致的精神力感知，同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蔽、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波动！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婴儿的…奶腥气？！
“呵…”苏瑶光染血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到骨髓里的弧度。她无视了眼前剑拔弩张的危机，无视了那缕致命的头发，目光如同穿透了墙壁，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响彻死寂的殿堂：
“虚渊国师…还有秦相…当真是好算计。构陷本宫行厌胜之术，其罪当诛九族。只是…”她话锋陡然一转，凤眸中寒光如利剑出鞘，直刺那为首的黑袍人，“你们处心积虑构陷本宫，甚至不惜动用这等阴毒邪术，真正的目标，恐怕不是本宫这颗人头，也不是扳倒一个失势的长公主吧？”
她猛地抬手，指向那面挂着《寒梅傲雪图》的墙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指控和洞悉一切的冰冷：
“你们真正要藏的！是那面墙后！密道里！那个你们从宫外掳来、意图行‘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计的——婴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