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锦囊与杀机
乾清宫归来,长乐宫的日子仿佛凝固在一种刻意营造的静谧之中。皇帝那句“静心养病”的口谕,成了林微最好的护身符与囚笼。她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定时去小佛堂为“病体”和“国运”祈福,几乎足不出户。宫务早已由惠妃暂代,内务府的请示也只是循例送来,她只批个“知道了”或“循旧例”,不多置一词。
表面越是平静,林微的心弦绷得越紧。贴身藏着的那个锦囊,像一块烙铁,时时提醒着她外界的惊涛骇浪和皇帝那句“非到万不得已”的嘱托。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隐隐觉得,那或许是绝境中最后的依仗。
钱嬷嬷被皇帝的人悄然接走“协助调查”后,春桃成了她唯一可信赖的臂膀。小丫头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许多,眼神里褪去了天真,多了几分机警和沉静,将长乐宫内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宫人的监管也愈发严密。
这日,林微正在佛堂静坐,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心中默念的却非经文,而是纷乱的线索与可能。周氏母子、柳家别院、落水书生、瑞王府……这些碎片在脑中旋转,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图景。皇帝的人效率极高,不知进展如何了?
突然,佛堂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宫女低声啜泣和管事太监的呵斥声。林微眉头微蹙,示意春桃去看看。
片刻后,春桃面色古怪地回来,低声道:“小姐,是负责佛堂洒扫的小宫女莺儿,方才在擦拭佛像后的帷幔时,不知怎的碰落了一只旧香炉,炉灰洒了些出来。管事的张公公斥责她毛手毛脚,惊扰了娘娘清静,正罚她跪着呢。”
林微心念微动。佛堂是她每日必来之处,陈设简单,每样东西的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只旧香炉是铜制的,颇有分量,一直稳妥地放在佛像左侧的矮几上,距离帷幔尚有一段距离,怎会“碰落”?
“让莺儿进来。”她淡淡道。
很快,一个身形瘦小、脸色苍白、眼睛哭得红肿的小宫女被带了进来,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恕罪!”莺儿磕头如捣蒜。
林微没有叫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小宫女入长乐宫不久,平素沉默寡言,干活也算勤恳,今日之举,着实蹊跷。
“你且说说,是如何碰落香炉的?”林微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
莺儿抽噎着道:“奴婢……奴婢擦拭帷幔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手就带到了香炉……”
“绊了一下?”林微目光扫过光洁平整的金砖地面,“绊到了什么?”
“奴婢……奴婢没看清,许是……许是帷幔的流苏?”莺儿眼神闪烁,不敢抬头。
林微不再追问,转而道:“你入宫前,家中是做什么的?”
莺儿一怔,似乎没料到会问这个,怯生生道:“回娘娘,奴婢父亲……原是京郊种菜的,后来……后来欠了赌债,把地卖了,奴婢才被送进宫……”
赌债?林微心中一动,语气依旧平淡:“哦?欠了多少?债主是谁?”
“奴婢……奴婢不知具体数目,只知很多。债主……好像是西城‘利来赌坊’的人。”莺儿声音越来越低。
西城利来赌坊……林微隐约记得,钱嬷嬷曾提过,周氏之子似乎也是在京郊某赌坊欠下巨债。会是同一处吗?还是巧合?
“下去吧,下次小心些。”林微挥挥手,“春桃,带她去上点药,今日之事,不必再罚了。”
莺儿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人走后,林微走到佛像旁,仔细观察那只被放回原位的旧香炉,又看了看地面和帷幔。地面并无明显凸起或杂物,帷幔流苏整齐,距离香炉也远。莺儿在撒谎。她绊倒或许是假,但她的紧张和提及的“赌债”,却可能是真的线索。
“春桃,”林微低声吩咐,“设法打听一下,西城‘利来赌坊’的底细,尤其留意它背后可能与柳家或其他权贵有无关联。另外,悄悄查查莺儿入宫前后的具体情况,以及她家里最近的状况。”
“是,小姐。”春桃领命,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这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但林微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皇后的网,或许比她想象中撒得更广,连她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都可能成为棋子。
又过了两日,黄昏时分,长乐宫外突然传来喧哗。苏公公带着一队御前侍卫,面色冷峻地直闯而入,将宫中所有宫人,包括春桃在内,全部集中到前院。侍卫们则迅速分散,开始逐一搜查各殿房舍,动作迅捷而有序。
林微闻讯走出正殿,站在廊下,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苏公公上前,躬身道:“婕妤娘娘恕罪,奴才奉皇上旨意,搜查长乐宫。惊扰娘娘之处,还望海涵。”
“苏公公奉旨行事,何罪之有。”林微语气淡然,“不知要搜什么?”
苏公公抬眼看了看她,低声道:“有人密报,长乐宫中藏有巫蛊厌胜之物,涉及……瑞王殿下之事。皇上为证娘娘清白,特命奴才前来彻查。”
巫蛊厌胜!又是这个在后宫足以致命的罪名!而且还牵扯到了瑞王!林微心中一凛,皇后的杀招,果然狠毒。这是要坐实她“谋害亲王”的罪名!
“既是皇上的旨意,公公请便。”林微侧身让开道路,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她不相信自己宫中会有这种东西,但对方既然敢举报,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很可能已经趁她“养病”期间,将赃物藏了进来!
侍卫们搜查得极其仔细,几乎将长乐宫翻了个底朝天。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春桃脸色发白,担忧地望着林微。其他宫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