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的算计与疲惫都烟消云散。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护住这个孩子，护住这份纯净。
“娘娘，”张嬷嬷悄声进来，“冯三娘她们在后院发现些东西。”
林微收敛心神：“什么？”
“埋在桂花树下的，不止秦姑姑那个布包。”张嬷嬷脸色凝重，“她们今晚又仔细搜了一遍，在另一棵树下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是些信件。”
林微心头一跳：“拿来看看。”
油纸包不大，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七八封信。信封都是普通的宫用信封，没有署名，但每封信封口的火漆图案都不同——有莲花，有云纹，有如意，甚至有一枚小小的、模糊的兽头印。
林微小心拆开第一封。信纸是最常见的宣纸，字迹工整，却明显是伪装的笔迹，横平竖直，刻意板正。内容更是云山雾罩，通篇都在说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但字里行间却暗藏机锋。
比如这句：“昨日见园中桃花盛开，忆起去岁此时，曾与君共赏。今花依旧，人已非昨，唯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看似是首情诗，但结合当前局势，更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桃花盛开（三月），去岁此时（去年三月发生了贤妃案），人已非昨（贤妃已死），愿君心似我心（保持立场一致）。
林微又拆开第二封、第三封……每一封信都在说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但细品之下，都暗藏玄机。其中一封信提到“江南春茶已到，滋味清冽，与去岁大不相同”，落款日期是二月初——正是皇帝南巡前夕。
“这些信……”张嬷嬷迟疑道，“是在传递消息？”
“是密信。”林微放下信纸，神色凝重，“用诗词暗语传递情报，是常用的手段。这些信应该是埋在永寿宫，等特定的人来取。秦姑姑发现了，便故意暴露一个布包引开视线，真正的秘密却藏在这里。”
“会是谁埋的？又是给谁的？”
林微摇头：“不知道。但能在永寿宫后院埋东西，还能不被发现，说明永寿宫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地位不低，能自由出入后院。”
她忽然想起那个负责采买的小太监，那个在永寿宫外探头探脑、被冯三娘发现的人。
“那个内务府新调来的小太监，还在盯着吗？”
“盯着呢，没什么异常。”张嬷嬷道，“每日就是打扫庭院，送送东西，话也不多。”
“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林微沉吟道，“继续盯着，但不要打草惊蛇。另外……这些信，原样包好，放回原处。”
“娘娘！这可是证据……”
“现在动它，只会打草惊蛇。”林微冷静道，“既然对方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说明他们很谨慎。我们不如将计就计，看看来取信的人是谁。”
“万一他们察觉了呢？”
“秦姑姑的布包被发现，他们应该已经察觉永寿宫加强了戒备。”林微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他们没有停止埋信，说明这些信息很重要，必须传递。我们等着，总会有人来取的。”
她将信重新包好，交给张嬷嬷：“放回去，尽量恢复原样。然后……在周围布下暗哨，日夜监视。一旦有人来取，立刻拿下，要活的。”
“是！”
张嬷嬷退下后，林微独自坐在灯下，将那些信的内容在脑中反复推敲。诗词暗语需要密钥才能解读，她没有密钥，只能猜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信的存在，说明永寿宫乃至整个后宫，有一个隐秘的信息网络。这个网络在皇帝离京后异常活跃，传递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贤妃余党？是崔家的暗线？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林微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冰山一角。而冰山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庞然大物？
窗外，月已西斜。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将春桃的影子拉得很长。花瓣在夜风中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雨。
林微起身，走到窗边。远处，慈宁宫的轮廓在月色中沉默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太后，崔家，丽嫔，贤妃余党，神秘的信息网络……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笼罩整个后宫的网。
而她，要做的不是撕破这张网。
而是要在网上，找到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让她和霁儿，安然脱身的突破口。
夜风拂过，带来春夜特有的湿润气息。林微深吸一口气，关上窗。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重的。
但她相信，天，总会亮的。
（第十五章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