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蝉鸣盛夏
第三章：掌权之初
皇帝在永寿宫留宿的消息，天未亮便传遍了六宫。
林微醒来时，身边已空。张嬷嬷轻手轻脚进来伺候，低声道：“皇上寅时便起了，说是不想惊扰娘娘和小殿下，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临走前吩咐，让娘娘多歇会儿。”
林微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昨夜她几乎没怎么合眼，先是守着霁儿，后来皇帝来了，她更是心神不宁。此刻只觉得浑身疲惫，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霁儿还在睡，小脸上的红潮退去不少，呼吸也平稳了。林微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已恢复正常。她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乳母好生照看。
梳洗更衣后，林微用了些早膳，便让张嬷嬷将这几日积压的宫务册子搬来。既然皇帝让她“全权处置”，她便不能懈怠——不仅要做好，还要做得漂亮，让所有人看到，皇贵妃这个位置，她坐得稳，也担得起。
最先处理的是各宫用度。林微仔细翻阅着账册，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慈宁宫闭宫后，原本拨给那里的份例并未削减，反而被几个管事太监以“太后静养需用”为由，多支取了不少珍稀药材和衣料。而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最终去了哪里，账目上语焉不详。
“张嬷嬷，”林微指着账册上的几处，“去内务府，把经手这几笔支出的太监都叫来。本宫要亲自问问。”
不到半个时辰，三个太监被带到永寿宫。为首的姓王，是内务府的一个小管事，另外两个是他手下的。三人跪在地上，神色惶恐。
林微并不急着问话，只慢慢翻着账册，半晌才抬眼看他们：“这几笔支出，是你们经手的？”
王太监连连磕头：“回娘娘，是……是奴才们经手的。都是按旧例……”
“旧例？”林微打断他，“慈宁宫闭宫已有半月，太后静养，用度理应缩减。你们倒好，不但不减，反而比往日多支了三成。本宫倒要问问，这些多出来的东西，都用到何处去了？”
“这……这……”王太监额上冒汗，“都是……都是太后静养所需……有太医的方子为证……”
“方子呢？”
王太监连忙从袖中取出几张药方。林微接过扫了一眼，冷笑：“方子上写的是寻常的安神补气之药，可你们支取的，却是百年老参、血燕、鹿茸。王公公，你当本宫不识药材吗？”
“奴才……奴才……”王太监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林微将药方扔在地上：“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一，说出实情，东西去了哪里，谁指使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本宫念你们初犯，从轻发落。二，继续嘴硬。本宫便将这些账目和药方送到皇上面前，以‘贪墨宫帑、欺瞒主子’论处。到时，可不只是你们三个的脑袋了。”
最后这句话，让三个太监面如死灰。王太监挣扎片刻，终于崩溃：“娘娘饶命！奴才说……奴才都说！是……是容嬷嬷……她让人传话，说太后虽闭宫，但用度不能减，还要多备些好东西，以备不时之需……那些多出来的药材衣料，一部分送到了慈宁宫，一部分……一部分让奴才们私下变卖了，银子……银子分给了几个管事……”
“都有哪些管事？”林微追问。
王太监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内务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林微一一记下，心中冷笑。果然，太后虽倒，余威犹在。这些人以为皇帝不会深究，便敢如此肆无忌惮。
“你们贪墨的银子，可还有剩余？”
“还……还有一些，奴才们不敢全花……”王太监颤声道。
“全部吐出来，充入公中。”林微冷冷道，“至于你们三个，革去管事之职，罚俸一年，调去浣衣局当差。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三人千恩万谢地退下了。张嬷嬷有些担忧：“娘娘，这样处置，会不会太轻了？他们可是贪墨……”
“本宫知道。”林微淡淡道，“但现在不是严刑峻法的时候。内务府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一下子处置太重，恐引起反弹。先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本宫眼里揉不得沙子。至于那些真正的蛀虫……慢慢收拾。”
她提笔写下一道手令：即日起，各宫用度重新核定，慈宁宫用度削减五成，裁撤冗余宫人。内务府所有支出，需经皇贵妃印鉴核准，方可支取。违者严惩不贷。
“将这道手令发下去。”她交给张嬷嬷，“告诉内务府总管，三日内，将新的用度章程呈上来。若有不妥，他这个总管，也别当了。”
“是。”张嬷嬷肃然应道。
处理完内务府的事，已近午时。林微正要去看看霁儿，惠贵妃来了。
“妹妹真是雷厉风行。”惠贵妃一进来便笑道，“内务府那几个老油子，平日里连我都要让他们三分，妹妹一出手，便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微请她坐下：“姐姐说笑了。不过是按规矩办事罢了。他们若守规矩，本宫自然不会为难。”
“话是这么说，但妹妹这一手，可是让后宫上下都惊着了。”惠贵妃压低声音，“我听说，那几个被处置的太监，背后都有人。妹妹不怕得罪人？”
“得罪人？”林微微微一笑，“姐姐觉得，本宫如今还怕得罪人吗？”
惠贵妃一怔，随即明白了。是啊，皇贵妃如今手握实权，又有皇帝撑腰，连太后都倒下了，还有谁敢与她为敌？
“妹妹说的是。”她叹道，“只是……树大招风。妹妹如今站在风口浪尖，更要小心谨慎。我听说，丽嫔快回来了。”
林微眸光微凝：“什么时候？”
“就这几日。”惠贵妃道，“皇上南巡时，她一直病着，如今总算好了。皇上已下旨，让她即日回宫。”
丽嫔要回来了。林微想起那个娇艳明媚、与崔家关系匪浅的女子。太后倒台，崔家失势，丽嫔会如何？是识时务地收敛，还是……不甘心地反扑？
“她回来也好。”林微平静道，“后宫总不能一直少个人。况且，她父亲是兵部侍郎，皇上总要给几分面子。”
“妹妹不担心？”惠贵妃试探道。
“担心什么？”林微看她一眼，“她是嫔，本宫是皇贵妃。只要她守规矩，本宫自然不会为难她。若她不守规矩……本宫也不会手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