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南巡启风云
开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皇帝南巡的旨意正式颁下，随行官员、侍卫名单及一应仪程也陆续公布。当后宫妃嫔们看到随驾名单上赫然列着“林婕妤”三字时，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坤宁宫依旧沉寂，但那沉寂之下，仿佛有暗火在无声燃烧。
启程前夜，宇文玺再次驾临长乐宫。他并未多言，只将一个巴掌大小、触手温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放在林微手中。“江南水汽重，戴着，辟邪安神。”
玉扣雕琢成祥云纹样，简洁古朴，却隐隐流动着内敛的光华，一看便知并非凡品。这不似帝王赏赐，倒更像是……一件私人的赠礼。
林微握着那尚带着他体温的玉扣，指尖微颤。“谢皇上。”她低声道，心中五味杂陈。这份不同于以往赏赐的体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易叩动心扉，却也让她更加警醒。
“明日路途劳顿，早些歇息。”宇文玺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留，转身离去。
他离开后，林微独自坐在灯下，摩挲着那枚玉扣，久久无言。春桃轻声提醒：“小姐，该收拾安寝了，明日还要早起。”
林微将玉扣小心地系在颈间，贴身戴好，冰凉的触感熨帖着皮肤，仿佛也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收拾吧。”她起身，目光扫过这间富丽堂皇的寝殿。明日，她将暂时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牢笼，去往一个未知的、或许同样危机四伏的天地。
南巡仪仗浩浩荡荡离开京城那日，天气晴好。旌旗蔽日，车马辚辚，皇家威仪展露无遗。林微坐在属于自己的、宽敞华丽的马车内，听着外面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城墙与官道。
离开了那四方的宫墙，天地骤然开阔。田野间已有新绿，远山如黛，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那股在宫中积压已久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宇文玺大部分时间骑马而行，偶尔会召随行重臣至御辇旁议事。林微身份特殊，既是妃嫔，又无皇后在场，不便时常露面，多数时间都安静地待在车驾中，或是偶尔在车队休整时，于划定好的区域内稍稍走动。
行程并不赶，白日赶路，傍晚便择地驻扎。随行的除了护卫的禁军，还有太医、内侍、宫女，以及负责起居的一应人等，秩序井然。
这日傍晚，车队在一条清澈的河边扎营。夕阳将河水染成金红色，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一派宁静祥和。林微得了允许，在春桃的陪伴下，在河边散步。
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以及对岸在暮色中归巢的飞鸟，一时有些出神。这样的寻常景致，于她而言，已是久违的自由。
“可是想起家乡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微一惊，回头便见宇文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挥手让春桃退远了些。他未穿龙袍，只着一身墨蓝色常服，负手而立，目光也落在河面上，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臣妾参见皇上。”林微忙要行礼。
“免了。”他抬手虚扶，目光转向她，“此处没有旁人，不必拘礼。”他顿了顿，又道，“朕记得，你家乡便在江南水乡？”
林微心中微动，原主林微的父亲是吏部小官，籍贯确实在江南。“是，臣妾祖籍苏州。”她谨慎地回答，并未多言。真正的她，故乡在另一个遥远得无法触及的时空。
“苏州，好地方。”宇文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语气带着一丝向往，“‘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此次南巡，会经过那里。”
林微垂眸，没有接话。故乡于她，并无多少温情记忆，更多的是原主留下的、对家道中落与亲人离散的模糊惆怅。
宇文玺见她沉默，也不再追问，只是与她并肩而立，看着河水静静流淌。晚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凉，吹动两人的衣袂。
“离了皇宫，是否觉得自在些？”他忽然问。
林微怔了怔，抬眼看他。他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探究，似乎想透过她沉静的外表，看到内里的真实。
“皇宫是臣妾的家，臣妾并无不自在。”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
宇文玺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是吗？朕却觉得，那皇宫像一座巨大的黄金鸟笼，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包括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