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贤妃笑着指给她看，“太后今日多高兴啊。自先帝去后，太后很少这样开怀了。”
林微看向主位。太后确实笑容满面，正接受着命妇们的敬酒。但林微注意到，太后的目光不时扫过她和霁儿，那眼神复杂难明。
“是啊，太后高兴就好。”林微淡淡应道，将一块糕点掰成小块喂给霁儿。
孩子今日很乖，不吵不闹，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但林微能感觉到，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这是不安的表现。
宴至中途，太后忽然道：“今日祥瑞现世，是天佑我大宇文。哀家想着，该去太庙祭祖，感谢祖宗庇佑。”
百官纷纷附和：“太后英明！”
“三日后便是吉日，哀家要亲自去太庙祭拜。”太后看向林微，“贵妃也一同去吧，带上太子。让祖宗看看，宇文氏后继有人。”
林微心中警铃大作。太庙在皇城之外，出宫祭祖，途中变数太多。而且太后特意要她和霁儿同去……
“太后，霁儿年幼，怕经不起舟车劳顿。”她婉拒道。
“哀家已经让钦天监算过，三日后是大吉之日，百无禁忌。”太后笑容慈祥，“况且太子是国本，也该让祖宗见见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是不敬了。林微只能躬身：“臣妾遵旨。”
宴席散后，林微匆匆回到乾清宫。她立即召来禁军统领，吩咐加强宫中守卫，尤其是永寿宫。
“娘娘是担心……”禁军统领试探地问。
“本宫只是觉得，太后这次祭祖太过突然。”林微蹙眉，“你安排一队可靠的人，三日后随本宫和太子去太庙。记住，要精锐，而且要暗中布置，不要让人察觉。”
“是。”
统领退下后，林微独自坐在灯下。她拿出德妃留下的那本册子，翻到记载太后与莫问天旧事的那一页。
“皇后由此欠莫问天人情。”
欠下的人情，三十年后，太后要如何还？用整个江山来还吗？
“娘娘，”云裳轻手轻脚进来，“冯嬷嬷有消息了。”
林微精神一振：“她在哪里？”
“刚进城，正在往宫里的路上。”云裳压低声音，“但她说……她被人跟踪了，可能进不了宫。”
跟踪？林微心下一沉：“让她去城南的慈云庵，本宫去见她。”
“娘娘不可！太危险了！”
“必须去。”林微起身，“冯三娘冒着生命危险送信，本宫不能让她落在敌人手里。备轿，本宫要出宫上香。”
半个时辰后，一顶青布小轿从西华门悄然出宫。轿中坐着一位素衣妇人，面覆轻纱，正是乔装改扮的林微。四个便装侍卫前后护卫。
慈云庵在城南僻静处，香火不旺，此时又是夜晚，更是人迹罕至。轿子在庵外停下，林微下轿，让侍卫在门外守着，独自走进庵中。
庵堂里只点着一盏长明灯，佛像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慈悲而神秘。冯三娘已经等在那里，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疲惫。
“娘娘！”她跪下行礼。
“快起来。”林微扶起她，“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冯三娘从怀中取出一封回信，“这是皇上的回信。还有……臣在回京路上，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臣经过徐州时，发现本该在那里驻守的五万后备军，突然拔营北上了。”冯三娘神色凝重，“带兵的将军说，是接到皇上密旨，让他们回京听娘娘调遣。”
林微心中一震。皇帝突然调后备军回京，一定是江南出了大变故！
她急忙拆开皇帝的回信。信很短，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微儿，江南水师是诱饵，朕已中计。莫问天真正目标恐在京城，务必小心太后。朕已启程回京，但路途遥远，至少需十日。在此之前，守住京城，保护好霁儿。若事不可为，可启用密道，带霁儿离京，往西山行宫暂避。珍重，待归。”
信纸从林微手中飘落。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娘娘，”冯三娘急道，“皇上说莫问天真正目标在京城，那太后三日后祭祖……”
“是陷阱。”林微深吸一口气，“太后想借祭祖之名，把本宫和霁儿引出宫。宫外，一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那怎么办？不去？”
“不去就是抗旨，太后正好有借口夺权。”林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但要做好准备。”
她在冯三娘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冯三娘不断点头，眼中闪过决绝的光。
“臣明白，这就去安排。”
“小心。”林微握住她的手，“莫问天在京城一定还有埋伏，你万事小心。”
“娘娘放心。”
冯三娘匆匆离去。林微独自在佛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跪下来，虔诚叩拜。
“佛祖保佑，保佑皇上平安归来，保佑霁儿无灾无难，保佑这江山……不要易主。”
她起身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她都必须闯过去。为了霁儿，为了皇帝，为了这个他们共同守护的家。
走出慈云庵时，夜已深。秋风吹过，卷起满地落叶。林微抬头望去，夜空无星无月，只有厚重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此刻，在京城某处深宅的地下密室里，几个人正在密议。
“太后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祭祖。”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柔媚，却透着一股寒意——正是失踪多日的德妃。
她对面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全身裹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烛火下闪着诡异的光。
“很好。”黑袍人的声音嘶哑，“皇帝已经离开江南，正在回京的路上。等他回来，看到的将是一座已经易主的京城。”
“主公妙计。”周云鹤从暗处走出，“先用江南叛乱调虎离山，再用太后这条暗线控制京城。等皇帝回来，已是孤家寡人。”
黑袍人——莫问天缓缓起身：“三十年谋划，终见曙光。三日后，太庙祭祖之时，就是宇文氏覆灭之日。”
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窗外，秋风更紧了。
（第三章完）
（第四章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