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者”——指的恐怕就是称病不朝的皇帝宇文玺。
“潜蛟”——显然是一个代号,指代某个重要人物或一股潜伏势力。
“第二策”、“打通北道”、“接应‘真龙’”——这分明是在策划一次重大的接应或转移行动!“真龙”会是谁?莫问天本人?还是他们准备拥立的傀儡?
“翻江”——应该就是指正在徐州作战的“翻江龙”。
而最让宇文玺心惊的是,这密信的落款处,虽然没有名字,却画了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八卦图案——乾上坤下,否卦。否卦,象征天地不交,闭塞不通,君子以俭德辟难。这像是某种个人标记,或者……组织的暗号。
“这令牌和密信,是在哪里发现的?”宇文玺声音冰冷。
“回皇上,是在那暗哨紧握的手心里发现的。他……他死前似乎经过激烈搏斗,身上多处伤口,但致命伤在背后,是被人从后面用匕首刺入心脏。发现尸体的地方靠近乱葬岗的密道出口,周围有不止一人的新鲜足迹,但雨后泥泞,难以辨认去向。”副统领回道,“现场还发现了一支女子用的银簪,款式普通,但簪头刻着一个小小的‘羽’字。”
羽?翠羽的羽?!
宇文玺和林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贤妃的大宫女翠羽的簪子,出现在了暗哨被杀、藏有前朝密信的现场!
“贤妃……”宇文玺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眼中风暴凝聚。他之前虽然怀疑,但总还存着一丝侥幸,毕竟贤妃出身清流,父亲是户部侍郎,本人也素以温婉贤淑着称。可如今,证据似乎越来越指向她!
“皇上,此事还需谨慎。”林微虽也心惊,但仍保持着冷静,“一支刻着‘羽’字的簪子,并不能直接证明就是翠羽的,更不能证明与贤妃有关。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扰乱视线。而且,贤妃若真是‘潜蛟’,她的父亲陈明远又扮演什么角色?父女同谋?还是女儿被胁迫利用,父亲并不知情?”
宇文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微说得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对手狡猾如狐,狠辣如狼,稍有不慎,就会掉入陷阱。
“将银簪秘密交给冯三娘,让她想办法确认是否真是翠羽之物,但绝不能惊动贤妃。”宇文玺下令,“同时,加派人手,不仅要盯紧醉仙楼、陈府,乱葬岗密道出口附近也要布控。既然他们用这条道,就一定会再用!”
“遵旨!”
副统领退下后,殿内气氛更加凝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将房间染成一片昏黄,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黑夜。
“月晦之前……”林微喃喃重复着密信中的期限,“今日是九月二十二,月晦是九月三十。他们只有八天时间了。”
八天。对方要在这八天内,“打通北道,接应‘真龙”。
这“北道”指的是什么?是从江南通往京城的陆路?还是某种秘密通道?接应的“真龙”,此刻又藏在何方?
“皇上,臣妾以为,当务之急,是必须弄清这‘第二策’的具体内容。”林微思路清晰,“他们放弃‘第一策’(可能是指太庙刺杀或控制皇帝太子),转而启用‘第二策’,说明我们的防范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第二策’必然更加隐秘,也更加凶险。若能提前洞悉……”
“谈何容易。”宇文玺揉了揉太阳穴,“莫问天布局三十年,底牌恐怕不止一张。我们在明,他在暗。”
“或许……我们可以从一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林微忽然道。
“谁?”
“陈氏。”林微缓缓道,“她毕竟是曾经的太后,与莫问天合作多年,即便不了解核心,也总该知道一些外人不知的蛛丝马迹。如今她穷途末路,若皇上能许她一个……相对安稳的余生,或许她愿意说出更多。”
宇文玺沉默。他恨陈氏,但更恨莫问天。如果陈氏真能提供关键线索,那么与她做一次交易,也未尝不可。只是,她的活路,要用什么来换?
“朕会考虑。”他最终说道。
夜色,如期降临。京城各坊陆续响起宵禁的鼓声。但在某些角落,黑暗恰恰是最好的掩护。
永和宫内,贤妃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她唤了两声“翠羽”,却无人应答。心中莫名一慌,她挣扎着起身,披衣走到外间。
外间烛火昏暗,只有一个小宫女趴在桌上打盹。贤妃认出那是二等宫女彩儿。
“彩儿,翠羽呢?”贤妃问道,声音虚弱。
彩儿惊醒,慌忙跪下:“回娘娘,翠羽姐姐……她说娘娘的药不够了,去太医院取药,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一个多时辰?从永和宫到太医院,往返不过两刻钟。贤妃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漆黑一片的庭院。秋风吹过,树影婆娑,宛如鬼魅。
“翠羽……”她低声唤着,手指紧紧攥住了窗棂,骨节发白。
而此刻,在京城某处更加隐秘的宅邸地下室内,烛火通明。几个人影围坐在桌前,桌上摊开的,正是那幅江南水网图的副本,但上面多了许多奇怪的标记。
为首之人背对着光,看不清面容,只听得他声音低沉而威严:
“‘潜蛟’已经动用了紧急联络渠道,京城风向已变。按计划,启动‘北道’。务必在月晦之夜,将‘真龙’安全送出京城,经北道至预定地点。江南那边,‘翻江龙’会发动总攻,牵制朝廷最后的主力。这一次,我们要让宇文玺,首尾不能相顾!”
“是!”其余几人低声应和。
烛火跳动,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幅诡谲的图景。
风雨,真的来了。而且,比预想中更加猛烈。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