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云点头:“此事我可协助。侯府中确有几位老将的女儿,自幼习武,性情刚烈,苦于无门路报效。”
“其三,”张玥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公开招募。对象主要是平民女子、战争遗孤、或是遭遇不公无力伸冤者。苏姐姐的听风楼会先进行初步筛选。这些人,或许根基薄弱,但心志往往最为坚定,可塑性也强。”
夏瑾沉吟:“三管齐下,倒是稳妥。不过,训练大纲、奖惩条例、层级编制,这些繁杂军务,你需有得力人手帮你统揽。”
“这便是今日要请哥哥和景云帮我定下的大事之一。”张玥正色道,“我欲在府中设‘安宁卫司’,下辖训导、侦缉、护卫、医辅四曹。需任命一位总领卫司事的‘卫率’,以及四位曹主事。这些人选,至关紧要。”
陆景云和夏瑾对视一眼,都明白张玥这是要搭建属于她自己的、小而精的权力框架了。这卫率,便是这八百私兵的实际统帅,非绝对心腹不能担任。
“月影前辈经验最丰,威望也足,但她年事已高,且主要精力需放在为你调理身体和应对西域之事上,不宜担任具体俗务。”陆景云分析道,“艾丽莎忠诚勇武,熟悉西域,可作为副手,或领一曹之事。苏楼主情报网络天下无双,侦缉曹主事非她莫属。”
“那这卫率之职……”夏瑾皱眉。
“我举荐一人。”陆景云道,“柳影。”
张玥眸光一闪。柳影,月影卫现任统领,自江南别院便跟随她,一路历经生死,能力、忠诚皆无可挑剔,且行事沉稳缜密,确有统帅之才。
“柳影确是最佳人选。”夏瑾也表赞同,“不过,她毕竟是遗族出身,身份敏感,骤然高位,恐引人非议。”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张玥下了决心,“非议由我承担。柳影的忠诚与能力,值得我托付此任。其余曹主事,我们可再细细斟酌人选。”
大事议定,气氛稍缓。夏瑾想起什么,笑道:“对了,还未给你介绍府中仆役。陛下赐了两百官奴,母亲又从侯府旧人中挑选了一百可靠的家生子充入。管事的是宫里出来的那位严嬷嬷,方才在门口那位,规矩严,但据说处事极为公道,有她打理内务,母亲也能放心些。”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柔的叩击声。一位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的侍女端着茶点进来,行礼后脆生生道:“殿下,严嬷嬷命奴婢送来些茶点。嬷嬷说,府中一应人事、账册、库房钥匙,皆已整理造册,殿下何时得空,她便来禀报。”
张玥打量这侍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举止却大方得体。“你叫什么名字?原在何处当差?”
“回殿下,奴婢名唤青黛,原在永宁侯夫人房中做些针线、侍弄花草的轻省活儿。夫人说殿下身边需添些伶俐人,便将奴婢拨了过来。”青黛口齿清晰,应对自如。
张玥点点头,柳氏挑的人,自然是放心。“告诉严嬷嬷,午后未时,请她到明政殿偏厅见我。”
“是。”青黛应下,放下茶点,又行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规矩一丝不乱。
“是个伶俐丫头。”陆景云赞了一句。
张玥却望着青黛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这座府邸,如同一个刚刚开始运转的精密器械,每一个人都是其中的齿轮。她需要尽快熟悉、掌控这一切。
午后,张玥在明政殿偏厅接见了严嬷嬷。这位嬷嬷年约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言行举止刻板却透着干练。她将厚厚几摞账册、名录、清单呈上,事无巨细,禀报得清清楚楚:府中现有仆役三百二十人,如何分工;陛下赏赐的金银绢帛、田庄铺面几何;今日收受各家贺礼清单及初步处置建议……
张玥静静听着,偶尔发问,心中渐有轮廓。严嬷嬷确是个管理人才,将纷杂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末了,张玥温言道:“嬷嬷辛苦了。府中内务,日后便多多倚重嬷嬷。只需记得一条,我这儿,规矩要有,但不必过于苛严,尤其是对下人要宽严相济,以理服人。”
严嬷嬷肃容道:“老奴谨记殿下教诲。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信任。”
处理完这些必要事务,日头已西斜。张玥婉拒了柳氏共进晚膳的邀请,只说自己想独自在府中走走。她屏退随从,只带着青黛一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
夕阳为这座崭新的府邸镀上了一层金边。她走过空旷肃杀的前院广场,触摸过揽星阁冰凉的栏杆,在内演武场的箭靶前驻足,最后停在药圃的矮墙边,看着那些在晚风中摇曳的药草幼苗。
这里很大,很新,也很空旷。承载着无数人的期望,也潜伏着未知的危机。萨鲁曼的威胁如悬顶之剑,朝堂的暗流从未停歇,体内的混沌之力更是心腹大患。但奇妙的是,站在这片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张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权力是盔甲,也是软肋。这座府邸是堡垒,也是舞台。她将以这里为起点,编织她的网,积蓄她的力量。
“青黛。”
“奴婢在。”
“你说,把这些西域的药草种活,难吗?”
青黛认真想了想,答道:“殿下,奴婢不懂药理。但奴婢知道,只要用心照料,摸准它的习性,给它合适的土壤、阳光和水,再难活的草木,也有生根发芽的一天。咱们大周的水土养人,想必也能养草。”
张玥回头,看着这个眼神清亮的少女,忽然笑了:“你说得对。只要用心,总能找到办法。”
她抬头望向西方天际,残阳如血。那里是西域,是遗忘绿洲,是三个月后必须面对的宿命之地。
但今晚,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在她自己的“栖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