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宗,丹鼎峰,造化殿。
时光荏苒,距离“问心路”崩塌、林墨重伤昏迷,外界已是风云激荡,南疆战火燃遍半边天。而在这座被重重星辰禁制与五行道兵守护的寂静殿宇内,时间却仿佛凝固了。
殿中央的暖玉床上,林墨依旧静静沉眠。他呼吸悠长平稳,面色红润,胸前的伤口早已愈合如初,甚至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若非那微弱却始终不曾彻底清醒的意识,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只是在深度入定。
然而,在这具看似平静的躯体内部,在那被混沌壁垒遮蔽的紫府深处,一场无声的蜕变与苏醒前的最后挣扎,已然接近尾声。
混沌,本是无极。此刻,那朵因神秘存在一指而强行定形、融合、内敛的“混沌血莲”印记,正悬浮于紫府中央,缓缓旋转。它不再是最初那般含苞待放、光华流转的模样,反而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的沉寂。莲瓣紧闭,色泽灰蒙古朴,唯有在极其细微的感知下,才能察觉到其内部那仿佛蕴含着一个微缩宇宙生灭轮回的、无比深邃浩瀚的波动。
林墨的“本我”意识,如同沉在混沌海底的一粒明珠,被这缓缓旋转的“混沌血莲”散发的道韵一遍遍洗涤、滋养、重塑。过往的记忆碎片——青阳镇的平凡、五行宗考核的艰辛、断魂峡谷的搏杀、问心路上的幻境、离位祭坛的血卵、混沌的爆发、血月的侵蚀、以及最后那仿佛来自天外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一指——所有这些,都在这混沌道韵的冲刷下,褪去了激烈的情感与痛苦的外衣,化为最纯粹的经验与感悟,沉淀于神魂深处。
他的修为,在沉睡中,在混沌之力的滋养与那“血莲”印记无意识的吞吐下,早已水到渠成地跨过了筑基期的极限,悄然凝聚成了一颗混沌色泽、介于虚实之间、缓缓搏动的奇异假丹。这颗假丹与寻常五行假丹截然不同,它没有固定的属性,却又仿佛蕴含着所有属性的本源雏形,更带着一丝历经破灭与新生的奇特道韵。
外界,南疆战事正酣。“诛魔血令”引发的联军浩荡出征,“赤岩台”营地的建立,小规模冲突的爆发,萧焱的“焚身锻魂”与涅盘……这些发生在遥远南疆的杀伐与喧嚣,本与这静谧的造化殿毫无关联。
然而,就在萧焱体内“涅盘真火”雏形诞生的那一刹那,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丹鼎峰造化殿内,异变陡生!
沉睡中的林墨,胸口那早已隐没不见的“混沌血莲”印记所在,皮肤之下,骤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混沌光芒!这光芒并非源自他自身,倒像是被冥冥之中某种同源、却更加炽烈、更加霸道、带着新生涅盘意味的火焰力量所隔空引动!
是萧焱的“涅盘真火”雏形!虽然性质截然不同(一为混沌包容,一为焚天涅盘),但两者在“破而后立”、“于毁灭中新生”的“道韵”层面上,竟产生了某种跨越空间的、极其细微的共鸣!
这一点共鸣,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一颗微小石子,瞬间打破了林墨紫府内那维持了许久的、近乎绝对的平衡与沉寂。
“嗡——!”
悬浮的“混沌血莲”印记,随着胸口那点微光的呼应,猛地一颤!紧接着,紧闭的莲瓣,竟缓缓地、颤抖着,向外绽开了一线!
仅仅是这一线缝隙的开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沌初开、万物始生的浩大气息,便如同决堤的洪流,自林墨紫府之中轰然涌出,瞬间冲破了那层混沌壁垒的遮蔽,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更有一丝余波,透体而出!
“轰——!!”
守护在殿外的“小周天星辰禁断大阵”仿佛遭受了无形巨锤的轰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无数星辰符文疯狂闪烁、明灭,整个造化殿都随之剧烈震动起来,簌簌落下灰尘。殿内维持了数月的、恒定的药香与灵力环境,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混沌气息彻底搅乱。
“怎么回事?!”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正是时刻关注此地的星陨长老与药尘子真人。
两人面色剧变,星陨长老毫不犹豫,双手闪电般结印,眉心血月符印大放光明,浩瀚的星辰之力如同天河倒灌,疯狂注入摇摇欲坠的“小周天星辰禁断大阵”,试图稳住阵脚,隔绝这股突然爆发的、位阶高得吓人的混沌气息,避免其泄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窥探。
药尘子则一个闪身来到林墨床前,指尖翠绿灵光吞吐,就要探向林墨手腕,查看其体内状况。
然而,不等他的手指触及,林墨紧闭了数月的双眼,睫毛忽然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即,在星陨长老与药尘子惊愕的目光中,缓缓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
初睁时,瞳孔深处一片混沌的灰色,仿佛宇宙未分时的蒙昧,无喜无悲,无思无想,倒映不出任何影像。紧接着,混沌之色迅速褪去,化为一种极致的深邃与清澈,仿佛能洞穿虚妄,直见本质。但在这深邃清澈的最底层,却又隐隐流转着一缕极淡的、混沌初开般的古老道韵,以及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的、属于“血煞”本源的诡异光泽,只是这光泽已被混沌之力彻底包容、镇压,化为了混沌的一部分。
他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茫然,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旅人,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方。随即,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让他的眼神迅速变得清明、锐利,还带着一丝刚刚从漫长梦境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深藏的疲惫与沧桑。
他看到了眼前一脸紧张与惊疑的药尘子,看到了不远处正全力维持阵法、神色凝重的星陨长老,也感受到了自己体内那翻天覆地、却又浑然一体的变化,以及胸口那正在缓缓闭合、重新隐没的“混沌血莲”印记传来的、与遥远南方某处新生火焰的、正在迅速减弱的奇妙共鸣。
“星陨师伯……药尘师伯……” 林墨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睡而显得沙哑干涩,却异常平稳,“我……醒了。”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却感到身体异常沉重,仿佛这具躯体已经很久未曾被意识驱使,有些陌生。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流淌着的力量,比沉睡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那颗奇异的混沌假丹,正随着他意识的复苏,开始缓缓加速搏动,将一股精纯、浩瀚、却又带着混沌包容特性的灵力,输送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