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蜿蜒盘旋的蟠龙,龙口衔着一柄古朴的宝剑!
温知语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银针都险些握不住。
“皇极密档……”她失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是先帝亲设,唯有凭天子手谕方可动用的最高等级密档标记!寻常大臣,便是宰相,都无权知晓!”
她抬起头,看向夏启,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这些档案……不是泄密。是授意!是有人在皇帝的默许、甚至是指令下,将这些关乎国家命脉的东西,送到了这里!”
与此同时,苏月见的汇报,则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这场阴谋的深不见底。
“根据外情司的记录,近三年来,有一支自称‘南风行’的药材商队,往来京城与北境最为频繁。”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克制,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们的货运清单上,全是些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但我们通过沿途驿站的线人核对过车辙深度与牲畜损耗,发现其实际运载的货物重量,至少超出了清单的三成。”
她铺开一张草图,上面用细密的线条绘制出了一张网络。
“三天前,我派人跟踪了最新抵达启明关附近的一支‘南风行’车队。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夜宿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座破败荒庙里。子时,车队首领独自走到庙后,取出一枚羊脂白玉的玉牌,对着地面一处看似寻常的石板,叩击了三下。”
苏月见顿了顿,我的细作没有深入,只绘制了地道的初步走向……它最终指向的方位,是京城国丈林甫,在关外的别院地下。”
国丈林甫!
当朝皇后的父亲,五皇子夏阳的外公,朝堂之上权势熏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线索,终于指向了一个具体而恐怖的敌人。
就在密室里气氛凝重到极点时,阿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怀里抱着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神色有些不安。
“殿下,我……”她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有些犹豫。
“进来吧,阿离,这里没有外人。”夏启说。
阿离点点头,走到桌前,将怀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从城墙上掉落的碎砖,只是砖缝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今天运送水泥去工地,有个孩子在废墟里捡到了这个玩。”阿离低声说,“我看到砖缝里好像有纸,就假装帮他擦掉泥土,把这个抽了出来。”
她纤细的手指,从布包里捏出了一角泛黄的、已经碎裂的纸片。
那似乎是一张名册的残片,上面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一行行名字和数字,看格式,像是某种俸禄的发放记录。
而在一处破损的边缘,两个字迹格外清晰——“月见”。
不是全名,但那两个字,却像两根无形的针,刺向在场某个人的心脏。
阿离没有看别人,她只是抬起头,纯真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困惑与担忧,望向苏月见,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苏姐姐,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危险?”
苏月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夏启的目光从那张纸片上扫过,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伸手,将那半张纸片拈了过来,指尖在触碰到那两个字时,也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动。
他没有追问,甚至没有看苏月见一眼,而是将纸片与那份标有“可策反将领”的地图放在了一起。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终,点在了几个被周七用红色小旗标注出的地点上。
“周七,你来看。”
周七连忙上前。
“这几个地方,太原、云中、雁门……”夏启指着那几个地名,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些被标记为‘极易策反’的将领所在的藩镇,眼熟吗?”
周七皱眉思索片刻,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
夏启替他说了出来:“六年前,父皇命我巡视边防,安抚诸将。我去的,就是这几个地方。我见过的,就是这几个人。”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崔振的假死,是这盘大棋中的一颗棋子。
城墙下的密档,是早已准备好的“遗产”。
苏月见发现的商队和地道,是负责传递“遗产”的信使。
而他夏启,从被流放的那一刻起,就踏入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有人早就想让他死在北境,不仅要他死,还要在他死后,将这些他“私藏”的叛国铁证公之于众,让他背上万世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人,不是眼界只在皇位之争的五皇子。
这是一个……比他更早、更深地布局在整个王朝棋盘上的人。
“原来……”夏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刺骨的冰寒,“这块地基下面,埋的不是砖,是整个大夏王朝的命脉……和我夏启的命。”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极淡的黑影在远处的屋檐上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夜鸟的幻觉。
但夏启的眼神却猛地一凝。
他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袖中那枚早已锈迹斑斑、却始终带着一丝体温的微型指南针。
那是他穿越而来时,身上唯一的现代造物。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密室的墙壁,望向深沉的夜空。
风暴的核心,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但风暴的起点,却在六年前他踏出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周七,声音冷得像北境的万年玄冰:
“周七,把所有事情都放下。”
“彻夜比对,将这十箱密档中的各地城防图、兵力部署,与我们外情司过去五年搜集到的所有边境冲突、蛮族入侵的战报记录,一一对应。”
夏启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地方,因为这些‘授意’的泄密,流了多少本不该流的血。又是哪些‘忠臣’,踩着我们大夏将士的尸骨,爬上了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