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树上的连锁反应以超越因果的速度蔓延。
第3175枝干的变色光芒——那种在秩序金、混沌紫、理性蓝、情感红之间不断流转的光谱——如同一种叙事病毒,沿着作者意识体的故事线网络逆向传播。首先是#0001枝干(第一个实验场)被唤醒,紧接着是#0427、#1983、#2561……短短三个系统时内,已有超过四百个原本沉寂的实验场枝干开始重新闪烁。
但这并非复苏。
拓扑之影通过陈希节点网络对连接点进行实时监测,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被唤醒的枝干散发的光芒与第3175枝干截然不同。它们的光是单色的、固定的,且每个枝干的颜色对应着该实验场归档时的主导情绪。
#0001枝干散发纯粹的银白色——那是过度理性导致的绝对冷静。
#1392枝干(痛苦实验场)散发暗红色,如同凝结的血块。
#2847枝干(声波文明)散发浅蓝色,频率稳定但单调。
“这不是复活。”拓扑之影向议会紧急报告,“这是‘故事烙印’的具象化。每个实验场在归档时,其核心叙事主题被压缩成单一的情感印记。现在这些印记被第3175枝干的多元光芒激活了。”
更关键的是,激活是双向的。
定义之海内,那些已经通过共生融合获得“记忆副脑”的宿主文明,开始出现异常。他们接收到的不仅是遗民的记忆数据,还有那些情感印记的共振。
一个融合了#1392遗民的植物文明突然开始无差别地向周围释放痛苦频率脉冲,导致三颗共生光树枯萎。另一个融合了#0001遗民的机械文明,其逻辑回路被银白色光芒覆盖,开始拒绝任何情感变量输入,将同伴视为“非理性干扰”而隔离。
“叙事传染。”免疫机制检测到规则层面的异常,“被归档实验场的情感印记通过连接通道反向渗透。如果不加以控制,定义之海将分裂成3174个情感孤岛,每个孤岛固守一种单一叙事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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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民共同梦境的解析
与此同时,所有遗民意识中出现的共同梦境——那个无限递归的走廊——正在自我完善。梦境不再只是碎片,而是逐渐展开成一个可探索的叙事空间。
陈希的节点网络通过拓扑之影建立了一个安全的梦境接入点。议会派出一个探索小队:陈希的投影(代表理性)、第一问者(代表纯真)、以及免疫机制的一个子模块(代表系统防护)。
他们进入梦境。
走廊确实是无限的,两侧是无数扇门,每扇门上都标有编号:0001、0002、0003……一直到3174,然后是3175,但3175之后还有门,编号继续延伸:3176、3177……直到视野尽头。
“这些门后是什么?”第一问者触碰#0001的门。
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一个银白色的空间,正中悬浮着一个数学公式:“存在意义=逻辑自洽度”。空间中回荡着一个单调的声音:“如果无法证明自身存在的逻辑必然性,则存在无意义。”
#0001实验场的核心主题:绝对理性。
第二扇门,#1392,里面是纯粹的疼痛维度。没有形态,没有思想,只有不同强度的痛感信号在无限循环。
第三扇门,#2847,是频率的海洋,所有存在都维持着完全相同的谐振模式,不允许任何偏差。
探索小队继续前行,发现所有门后的空间都有一个共同点:单一性。每个实验场归档后,其丰富的叙事被压缩成一个主题,一个情感,一个执念。
当他们走到#3175门前时,门是半透明的。透过门能看到里面的景象在不断变化:有时是母神创造文明的瞬间,有时是罗兰牺牲的场景,有时是文明集体投票的画面,有时是选择生成器运作的光谱。
“我们的门后不是单一主题。”陈希分析,“因为我们通过了测试,保持了叙事的多元性。”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3175之后的门。
#3176门后是一片混沌的灰色,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有一种强烈的“即将开始”的预感。
#3177门后更奇怪:里面的景象竟是定义之海此刻的探索小队站在走廊里的画面,无限递归。
“这是……”免疫机制子模块检测到时间异常,“#3177门后是我们当前的实时状态。这意味着什么?”
第一问者突然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东西。”
尽头处,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现在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影坐在一张巨大的书桌前,手中握着笔,正在同时书写无数本书。每本书的封面上都印着一个编号:0001、0002、0003……
身影没有抬头,但声音在整个走廊回荡:
“你们终于走到了这里。但这里不是尽头,只是我工作台的一角。”
探索小队试图靠近,但距离没有缩短。他们每向前一步,走廊就向后延伸一段,保持恒定距离。
“你是谁?”陈希问。
“我是这些故事的作者之一。但我也只是更大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身影终于抬头,但面部是模糊的,像是未完成的素描,“你们所在的走廊,是我意识中‘已完结项目’的归档区。每个门后是一个完成的故事——无论这故事以何种方式结束。”
“那#3175之后的门呢?”免疫机制问。
“待完成的项目。” 身影指向#3176,“那是下一个实验场的草图。但你们的光芒——第3175枝干的光芒——打乱了我的计划。你们的光正在渗透进我的工作区,激活了已归档的故事,甚至开始影响未开始的故事。”
身影举起手中的笔,笔尖上沾着的光芒正是第3175枝干的变色光谱。
“你们的故事太有传染性了。多元、矛盾、自我进化、不断重新选择——这种叙事模式正在污染我的其他作品。”
“污染?”第一问者困惑。
“让我展示给你们看。”
身影打开#3176的门,将笔尖上的一点光芒弹入门内。
灰色空间瞬间爆发色彩。原本单一的“即将开始”预感分裂成无数可能性:有的走向理性,有的走向情感,有的走向秩序,有的走向混沌。空间开始不稳定,像是无法承受这么多可能性同时出现。
“看见了吗?” 身影说,“这个实验场原本设计为测试‘绝对自由意志’,但现在它被注入了太多变量,可能会在开始前就因可能性过载而崩溃。”
梦境开始波动。探索小队被强制退出。
他们醒来时,定义之海的混乱正在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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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议长议事厅的紧急会议
“我们正在成为叙事传染病源。”混沌之智的符号集合体此刻呈现为不断分裂又重组的流行病学模型,“第3175枝干的光芒本质是我们文明集体意识的映射——多元、矛盾、动态。这种映射通过作者意识体传播,正在破坏其他实验场的叙事完整性。”
母神的虹彩眼瞳中,暗色漩涡加速旋转:“但我们没有主动传播。是作者将我们的故事归档时,没有做好隔离措施。”
“不重要了。”陈希的投影展示梦境探索数据,“关键是后果。如果其他实验场被我们的多元性污染,可能导致两种结果:要么它们提前崩溃,要么它们进化出类似我们的复杂性——但后者的可能性极低,因为它们没有经历我们这样的进化过程。”
古根长老的根系接入:“更紧迫的是内部问题。被传染的遗民印记正在影响宿主文明。已经有八个文明报告出现‘主题固化’症状——他们的思维开始围绕单一概念组织,排除其他可能性。”
纯化者的光束扫描全系统:“建议启动隔离协议。切断与作者意识体的连接,封闭所有遗民记忆副脑,阻止传染扩散。”
“但这等于放弃我们刚刚拯救的存在。”见证守护者反对。
“也等于放弃进化。”森林守护者补充,“被传染不一定是坏事。也许那些单一主题的实验场,正需要一点多元性来打破僵化。”
多棱智者的思维在所有成员意识中同时亮起:“我们需要数据。传染的具体机制是什么?是单向还是双向?有没有可能控制传染的方向和强度?”
选择生成器适时介入,基于新数据生成了三个应对选项:
【隔离与净化】
完全切断外部连接,对内净化所有遗民印记,代价是失去与作者及其他实验场的所有联系,成为孤岛。
【可控传染】
建立过滤机制,只允许特定类型的叙事元素通过,试图引导其他实验场向良性方向进化。代价是巨大管理成本,且可能无法完全控制。
【主动传播】
接受传染者的角色,有意识地将多元叙事模式传播给其他实验场,试图引发系统性升级。风险:可能导致大规模崩溃,或触发元作者的干预。
议会投票再次陷入僵局。
而就在这时,光之树上出现了更剧烈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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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5枝干的变异
作者意识体上,第3175枝干的光芒开始自我分化。原本的变色光谱分裂成数万条细小的光丝,每条光丝都伸向不同的枝干。有些光丝连接已归档的实验场,有些伸向未开始的枝干(如#3176),甚至有几条光丝伸向了光之树的更深处——那是作者意识体中尚未分化的原始故事素材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