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保安的那段日子，一班俩个人，白班到了门房跟夜班一换班，卫生一打扫泡杯茶，抱个手机，桌子上放个大门遥控器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一天俩班倒，白班不能睡觉工作十个小时，夜班后半夜可以睡觉但是晚上十二点以后要出去巡逻俩次，工作十四个小时，一周倒一次班，一个月工资3500，一个月俩天休假，管中午、下午俩顿饭，压半个月的工资，交二百块的保安制服费，因为我是退伍军人，物业额外多给我加200工资。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凑凑合合的过着，想想比父亲那会看大门轻松许多吧，想想别人问父亲我在做什么工作，父亲一定很难以启齿吧。
有一天上夜班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抱着手机刷着“某音”看着人生哲理、美女跳舞、荒野求生....吸食着网络世界里的精神鸦片准备睡觉，突然，刷到了某位主播的远航海员生活，月薪一万多到俩万，瞬间我就来了精神，没有学历门槛，只要身体好，能吃苦耐劳，受的了枯燥的工作环境就可以，一下子我就来了精神，感觉海员的工作就是为现阶段的自己量身定做的，不用在这个小城市面对失败的自己，还能拿到高额的工资改善家里的生活，干的久了还有升职空间，公司还给船员买高额的保险，说不准这就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西北长大的自己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波澜壮阔、浩瀚无垠的大海。于是我开始在某音上搜索关于海员的各种信息，兴奋的一晚上没有睡觉，想着下班赶紧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这份最适合我的新工作。
下班之后，跟物业经理请了一天事假，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填饱了肚子。回家之后父亲已经出去工作了，家里只有母亲在客厅哄着孩子。逗了会孩子，没敢跟母亲商量，困意袭来回卧室睡觉去了，梦里边梦到自己在一艘特别大的轮船上，望着一览无际的大海，吹着海风，海里边游荡着各色各样的鱼群，站在甲板上，天空中翱翔着各种鸟类，种类繁多且姿态轻盈。一群不知名的大鸟，围绕着自己盘旋，风裹着海水的咸润扑在脸上，我忽然失重般轻盈——双臂不知何时化作舒展的翼，羽毛带着晨光的暖泽，轻轻扇动便挣脱了地面的束缚。身下是铺展到天际的碧蓝，海天一色的交界处，飞鸟们与我并肩，翅尖擦过流云的软絮；海中的鱼群闪着彩光，像散落的星子在浪里游弋，与天上的飞鸟遥相呼应。我不用刻意用力，只顺着风的轨迹滑翔，呼吸间满是自由的清冽。俯瞰时，海浪如银带翻涌，沙滩似碎金铺陈；抬头望，穹顶澄澈得没有一丝杂尘，阳光温柔地裹着我，仿佛整个天地都成了我的疆场。没有牵绊，没有重负，只有羽翼划破气流的轻响，和与万物同频的雀跃，像终于找回了本就属于自己的辽阔。
指尖还残留着风掠过羽翼的轻痒，鼻腔里似乎仍萦绕着海水与阳光混合的清冽气息，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还陷在熟悉的被褥里——窗外的天光已透过纱帘漫进来，柔和得不像梦里那片铺天盖地的碧蓝。
下意识抬手，双臂还是寻常模样，没有晨光里泛着暖泽的羽毛，也没有扇动时带起的气流。耳边没有海浪翻涌的轰鸣，没有飞鸟振翅的轻响，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远处隐约的车声，提醒着那场海天一色、鱼群相伴的翱翔，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切的梦。
心里还残留着那份无拘无束的雀跃与舒展，仿佛灵魂刚从辽阔天地间归来，带着未散的自由余温。试着深吸一口气，却再寻不到梦里那裹着咸润的风，只摸到枕边微凉的床单，才恍然惊觉，原来刚才与天地相融的自在，竟珍贵得让人舍不得回神。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甜美的梦，梦到不想醒来。这场梦，更坚定了我要去当海员的决心。
下午父亲回来了，母亲去厨房里做饭，我抱着孩子想着以后可能经常见不到我的宝贝，不由得有些失落，抱着孩子拿手机拍了好多照片视频。我们一家人吃完饭后母亲抱着孩子回卧室里休息，我跟父亲在客厅提出了我的想法。父亲一开始不同意，觉得那是一份充满危险，不可想象的工作，我拿着手机给父亲解释着现代船运的科学与安全，如果不去闯一次，可能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勉强同意了我的想法。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准备去物业办理离职手续，出门的时候看到客厅的烟灰缸落了满满一缸的烟蒂，心里的滋味百般复杂。
到了物业，我把我的家庭情况以及现状给经理说了，提出了离职。经理说因为我无故离职，得扣我半个月的工资，我给经理说，我有战友在劳动局执法大队工作，要不要咱们去劳动局谈谈你们十四小时工作制，每月俩天休假，以及不给员工缴纳社保的这些问题。经理听了之后又换了一种语气，让我别多想，因为是公司的制度。我说公司的制度也得遵守“劳动法”吧？还克扣我半个月工资？经理说他做不了主，要向上级汇报，让我等俩天再来，我说不可能等，你那破旧的200块保安服的钱我就不退了，你现在跟公司商量，要是中午之前解决不了这件事，下午我就去劳动局申诉。在物业等了一个多小时经理说他跟公司说好了给我结清我的工资，还说他向物业说了我不少好话，我笑了笑，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关系背景就得到处受欺负。
通过与中介的联系，中介说这不是一份每个人都能干了的工作，还得再拿出来俩万多的中介全包费用，要是培训不合格，只能退部分费用。我知道家里已经拿不出来这笔钱了，幸好自己的征信还在，往日与银行的借还信誉良好，通过个人消费贷款跟银行又贷得十万元。缴纳了中介费，给家里留了六万块，父亲问这是哪来的钱，我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是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收回来的一笔借款，父亲推辞不要，说他挣的钱够家用，我给父亲说这钱留着家里应急，我身上还有钱，在船上也用不到钱，要是需要钱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就这样父亲才收下了这笔他不知道的“贷款”。临行的时候父亲母亲抱着孩子一起来火车站给我送行，在母亲的依依不舍中，我像当年的父亲一样踏上了未知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