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机功率:5000-千瓦,船员:18人
出港第28日,船队进入马六甲海峡。这片连接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咽喉要道,最窄处仅37公里,航道拥挤不堪,往来的油轮、货轮首尾相接。更让人提心吊胆的是浅滩暗礁与海盗风险——我们全程开启警戒雷达,船员轮流值守了望,甲板上的防海盗装置随时待命。午后时分,海面突然泛起浓雾,能见度骤降至不足500米,船长立刻下令减速,通过vhf频道与周边船舶保持通讯,凭借多年的经验小心翼翼地在雾中穿行,直到傍晚雾散,才松了第一口气。
离开马六甲海峡,船队驶入孟加拉湾。这里是热带风暴的频发地,每年6到10月的季风季,巨浪常达10米以上。我们虽避开了台风高发期,但海面依旧不平静。入夜后,狂风骤起,巨浪像小山般砸向船身,船体剧烈摇晃,甲板上的固定绳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船员们顶着风浪检查货舱加固情况,船长紧握着舵盘,紧盯雷达屏幕,根据风浪变化不断调整航向,在波峰浪谷间艰难前行。直到三天后驶出海湾,进入印度洋中部,海面才渐渐平静。
变故发生在进入印度洋的第二周。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吞噬,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而下,巨浪像失控的巨兽,一次次狠狠砸在甲板上,甲板上的风突然变得尖利,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咸腥的海水扑面而来。船长在广播里嘶吼着下达抗风指令,我和船员们拼命加固集装箱,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工装,手脚冻得麻木,集装箱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有几个固定不稳的箱体瞬间被掀翻,坠入漆黑的海中。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风暴——船身右侧撞上了隐藏的暗礁,钢板扭曲的刺耳声中,海水疯狂涌入货舱。
“弃船!快上救生艇!”大副的吼声穿透风暴。海水已经漫上甲板,冰凉刺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混乱中,我看见船长推着身边的年轻水手往救生艇跑,自己却被倾斜的船体困住;大副伸手想拉住船长,却被一个巨浪掀翻,只留下一声急促的呼喊,便消失在漆黑的海水中。我赶紧穿上了救生衣往最近悬挂着的一艘橡胶救生艇的方向跑,到了救生艇跟前有俩个见习水手已经割断了救生艇的捆绑,我们一起拼尽全力将救生艇推下海,面对将近30米的落差我知道现在跳海无疑跟跳楼一样,必须等船体沉没到一定的距离才可以跳下去,但是那俩个新来的见习水手跟着救生艇就往下跳,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祈祷他们幸运。
船体开始缓慢的下降,我看着还有十来米的距离,赶紧跳了下去拼命的往救生艇方向游,游了二十多米,终于抓住了救生艇,然后用力的爬了上去,艇上没有他俩的身影。我知道此时根本不是停下来的时候,如果不尽快离开船体,一会船体完全沉没的漩涡会带着我一起沉入海底,于是赶紧解开了一侧的船桨拼命的把船划向远处,与此同时我赶紧解开腰带把腰带与救生艇的手环带死死的用卡扣卡在在一起。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救生艇失去了控制在海中无力的下沉,千钧一发之际我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船桨,双手死死的抓住救生艇的拉环。救生艇随着船体一起迅速的下沉着,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沉闷、急促,像擂鼓般撞着胸腔。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咸腥的海水灌满口鼻,冰冷刺骨,海水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到我身上,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在我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救生艇好像挣脱了船体吸力的束缚,拉着我快速上升,没一会,在我灌了好几口海水之后,连人带艇的又回到了水面,我开始剧烈的呕吐,吐完之后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这一刻我知道我暂时死不了了。
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开来,我在寒冷与眩晕中失去意识。天蒙蒙亮时,风暴终于平息。浑身的疼痛唤醒了我,海面泛起一层惨白的光,我才看清周遭的景象:身边已空无一人,只剩救生艇和无边无际的大洋。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教会我看航海图的船长,总爱给我讲海上各种离奇故事的大副,刚结婚不久、总对着手机里的婚纱照傻笑的水手小李,……他们的笑容还清晰如昨,却已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海底。
除了我身下的救生艇和零星漂浮的碎片,再也没有任何“中远之星号”存在过的痕迹。茫茫大海,空旷得让人窒息,只有海浪拍打救生艇声音,单调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