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像被快马追赶的落日,转瞬即逝。考察组抵达的清晨,联合工坊早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粗纸加工区的抄纸槽里,纸浆泛着均匀的乳白色;农具加工区的曲辕犁、脱粒架整齐排列,泛着新木和熟铁的光泽;墙角的麻秆堆得像小山,刚剥好的麻皮晾晒在竹架上,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
张伟穿着县丞赏赐的青色吏服,站在工坊门口等候。王二牛、李铁匠等工匠和村民骨干也早早到场,一个个精神抖擞,王二牛手里还攥着刚写好的 “成果清单”,嘴里念念有词,生怕汇报时漏了关键数据。
“来了!” 赵三指着远处的官道,大喊一声。只见三辆马车缓缓驶来,为首的马车上插着 “农桑司” 的旗帜,正是考察组的队伍。
下车的是农桑司的陈主事,身材微胖,眼神锐利,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和一名记录吏。他扫了一眼工坊,开门见山:“张吏员,我们是来核实‘农桑 + 手工业’试点的实际成效,不用客套,直接带我们看,如实汇报。”
“请随我来!” 张伟领着考察组走进工坊,先到粗纸加工区。村民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抄纸、晾晒,张婶拿起一张刚烘干的粗纸,递到陈主事面前:“大人您看,这是我们加了麻纤维的粗纸,比之前的结实多了,不易破!”
陈主事接过粗纸,轻轻撕扯,果然韧性十足。他转头问:“每月能产多少?成本如何?村民能增收多少?”
“每月产粗纸五千张,成本比之前降低一成,” 张伟递上统计竹简,“工坊雇佣农闲村民三十人,按件计酬,日均能赚三十文,比种庄稼增收两成。而且我们的粗纸除了供县衙,还销往邻县,每月能为合作社赚得十贯钱。”
记录吏飞快地记录,陈主事点点头,又走向农具加工区。李铁匠正在锻打犁铧,火星四溅,他拿起刚打好的犁铧,自豪地说:“大人,这是我们标准化生产的曲辕犁,犁壁薄、翻土匀,比传统犁省力四成,县域十五个村都在用!”
陈主事让随从拿起犁铧,掂量了一下,又查看了尺寸:“标准化生产虽好,但各地水土不同,会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不会!” 张伟立刻解释,“我们保留了核心工艺的灵活性,比如犁杆弧度可根据地块坡度调整,犁铧厚度能适配不同土壤硬度。您看,这是沙洼村坡地用的犁,犁杆弧度比平地用的大两寸,都是工匠们按需改良的。”
他让人牵来一头牛,在工坊外的空地上现场演示。王二牛驾着标准化曲辕犁,轻松地耕起地来,翻出的土块均匀细碎,比旁边传统犁耕过的地整齐得多。陈主事蹲下身,查看土壤翻耕深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身影,正是周粮商的伙计,他凑到陈主事随从耳边,低声嘀咕:“大人,这都是装出来的!他们的工坊规模小,根本赚不了钱,全靠县衙补贴撑着,数据都是造假的!”
随从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被陈主事抬手拦住。他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笑着问:“这位乡亲,你在工坊做工多久了?每月能赚多少?如实说就好。”
被点名的是沙洼村的刘大叔,他之前反对种麻,后来种麻增收,又来工坊做工,此刻梗着脖子大声说:“俺在这做工两个月了,每月能赚九百文!俺家种了半亩麻,合作社按高价收,比种粟米多赚一石粮!要是造假,俺们能天天来做工?”
另一个村民也跟着喊:“是啊!俺们村的荒地种了麻,不仅没荒着,还能领工坊订单,一家老小的嚼用都够了,这能有假?”
伙计被怼得脸色发白,想偷偷溜走,被王二牛一把抓住,扭到陈主事面前:“大人,这人是周粮商的伙计,之前就老来造谣,别听他胡说!”
陈主事看了伙计一眼,没多追究,只是对张伟说:“继续吧,我要看实际账目。”
张伟早有准备,将合作社的账本和工坊的收支记录呈上。陈主事翻看竹简,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麻种采购、村民工钱、原料成本、销售收入,每一笔都有签名和日期,甚至还有村民领取工钱的花名册。“每月净利润十贯,村民人均增收两成,数据属实。” 陈主事放下账本,语气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