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渠支线的施工工地上，争吵声盖过了夯土的号子声。老工匠王石匠蹲在渗水的渠壁前，拍着大腿骂道：“我干了三十年水工，凭经验砌的渠，从来没出过这茬子事！肯定是后生们偷工减料，跟我这老法子没关系！”
年轻工匠们不服气，反驳道：“王师傅，我们都是按你教的来，可砖石间距忽宽忽窄，渠壁厚度也没个准数，不渗水才怪！”
张伟站在一旁，指尖划过渠壁参差不齐的砖石缝隙 —— 最宽处能塞进两指，最窄处仅容一指，防渗的草木灰黏土混合层更是厚薄不均，水顺着缝隙往外渗，在渠外积成了一片泥洼。他心里清楚，这些工匠都是各地征召的老手，手艺不差，可问题就出在 “无规矩”：每个人都按自己的经验施工，没有统一标准，哪怕手艺再好，拼出来的渠壁也是歪歪扭扭，防渗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都别争了！” 张伟的声音压过嘈杂，“不是谁的手艺不行，是没有统一的施工标准！凭经验干活，你觉得合适，他觉得没问题，可合在一起，就是满是漏洞的烂工程！”
王石匠抬眼瞪他：“张郎，治水凭的是经验，哪来那么多‘标准’？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比你纸上画的条条框框管用！”
张伟没有争辩，只是沉声道：“今晚我就编出《水利配套工程标准化手册》，明早开始培训，所有人按手册施工。若是标准化施工还不如经验施工，我当众给你赔罪！”
当晚，张伟在临时工棚里挑灯夜书，炭笔在粗纸上划过，一行行清晰的标准渐渐成型：渠壁厚度统一三尺，误差不得超过半寸；砖石间距固定三寸，用竹尺量准后再勾缝；防渗层需按草木灰与黏土 1:2 的比例混合，摊铺厚度必须达到两寸，且分层夯实。他还特意绘制了施工步骤示意图，配上 “每日质量巡查表”，明确每个工序的验收标准，哪怕是不识字的工匠，看示意图也能明白。
次日一早，工棚外的空地上摆开了两张长案，一张铺着张伟的标准化手册，一张堆着砖石、草木灰等材料。张伟召集所有工匠，高声讲解手册内容：“大家看，渠壁厚度三尺，用这根标准木尺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砖石间距三寸，就用这竹条当标尺；防渗层的配比，我按比例调好，大家照这个量来，保准不漏！”
王石匠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后，满脸不屑：“纸上谈兵！渠修在地里，地势有高有低，哪能死卡尺寸？真按你这规矩来，工期得拖到猴年马月！”
张伟没理会他的嘲讽，当场让人按标准化手册砌起一段三尺长的渠壁：先量好地基宽度，用木尺定好渠壁厚度，再用竹条卡着砖石间距勾缝，最后分层摊铺防渗层，每一步都按手册来，动作虽慢，却规整得像模子刻出来的。他又让王石匠按自己的经验砌一段同样长的渠壁，王石匠手脚麻利，很快完工，只是渠壁略薄，砖石间距忽大忽小。
张伟让人往两段渠壁里注水，结果一目了然：标准化砌的渠壁滴水不漏，王石匠砌的那段，不出半刻就从缝隙里渗出水来。张伟指着两段渠壁，对工匠们说：“大家看，不是经验没用，是经验得有规矩框着！标准化不是捆住大家的手脚，是让经验发挥到实处 —— 按手册施工，看似慢，实则返工少，整体工期只会快不会慢；更重要的是，修好的渠能管用几十年，而不是今年修、明年漏！”
他又拿出提前统计的 “渗水率对比表”：“我查了过往的水利工程，凭经验施工的渠，第一年渗水率就达 8%，三年就得重修；而按标准化施工的小型水渠，渗水率仅 1%，能用十年以上。咱们修的是郑国渠支线，要惠及几万亩农田，不能只顾眼前，不顾长远！”
王石匠盯着两段渠壁和表格上的数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伸手摸了摸标准化砌的渠壁，又摸了摸自己砌的那段，沉默半晌，终于叹道：“张郎，是我犟了。你这规矩，确实比我这老经验周全。我听你的，按手册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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