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燃烧着青紫余烬的眼眸,冰冷地扫过门口惊怒交加的刀疤光头和蜘蛛脸壮汉,以及墙角抖若筛糠的老妇人。他沾满鲜血和焦黑肉沫的右手,缓缓握紧了那张带着体温和死亡气息的暗红灵能卡。
冰冷的卡片触感,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短暂的死寂!
“杀了他!给老子剁碎他!!!” 刀疤光头独眼瞬间赤红,如同受伤的暴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兄弟惨死的景象彻底点燃了他的凶性!他双手紧握那柄厚重的砍刀,刀锋上土黄色的元气剧烈波动,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朝着墙角蜷缩的林焰狂劈而下!他要将这个诡异的小杂种连同这间破屋一起劈碎!
蜘蛛脸壮汉也反应过来,脸上扭曲的蜘蛛刺青仿佛活了过来,他发出一声怪叫,手中沉重的铁棍裹挟着恶风,配合着刀疤光头的攻势,狠狠砸向林焰的下盘!
劲风呼啸,杀意凛冽!狭窄的房间里,空气被狂暴的元气彻底搅乱!
林焰眼中寒芒一闪!他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再硬撼两名元师(甚至光头可能是大元师)的全力合击!刚才的爆发是源火护主本能,此刻体内力量如同被彻底抽干的枯井,反噬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咬,麻痹毒素仍在蔓延,左臂的断骨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退!必须退!
几乎在刀光棍影临身的瞬间,林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右腿在身后的墙壁上狠狠一蹬!
“轰!”
刀疤光头的砍刀狠狠劈在他刚才靠坐的位置,腐朽的墙壁如同纸糊般被狂暴的刀气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木屑、碎石混合着潮湿的霉斑四散飞溅!
林焰的身体则借着蹬墙的反作用力,如同离弦之箭,贴着地面狼狈地翻滚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蜘蛛脸壮汉砸下的铁棍!沉重的铁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留下一个浅坑!
“小畜生!哪里逃!” 刀疤光头一击落空,怒吼着就要追出墙洞!
“等等!大哥!” 蜘蛛脸壮汉却猛地拉住了暴怒的光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和贪婪交织的复杂神色,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点子扎手!那火...太邪门!老四死得太惨!这小子有古怪!而且...他拿了老四的灵能卡!”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墙角那个还在燃烧着微弱青紫色火焰的缺耳壮汉尸体,尸体口鼻处焦黑一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那诡异的火焰仍未完全熄灭。
刀疤光头独眼扫过同伴惨烈的死状,又看向林焰滚出墙洞后挣扎着想站起、却踉跄着再次半跪在地、剧烈咳嗽喷出血沫的身影,眼中的疯狂暴怒被一丝忌惮和更深的贪婪取代。灵能卡!那小子手里还有老四的灵能卡!
“追!” 刀疤光头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但语气中多了一份谨慎,“小心他的邪火!抓活的!老子要把他身上的秘密一点点榨出来!灵能卡也要拿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带着浓烈的杀意,从墙洞追了出去!
破屋外,是一条狭窄、泥泞、散发着浓烈尿骚味和腐烂垃圾气息的后巷。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抑得令人窒息。林焰强撑着剧痛和眩晕,跌跌撞撞地向前奔逃,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和凶狠的咒骂!
“小杂种!你跑不了!”
“抓住他!剥了他的皮!”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林焰的心脏。体力在飞速流逝,视线开始模糊。难道刚出虎穴,又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唳——!!!”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禽类厉啸,毫无征兆地从黑印城污浊的天空中炸响!紧接着,一片巨大的、带着硫磺恶臭的阴影,如同陨石般从低空掠过林焰和两名追兵的头顶!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小型房屋的恐怖怪鸟!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鳞甲,巨大的翅膀展开,掀起腥臭的狂风!它长着三个狰狞的、如同秃鹫般的脑袋,六只赤红的眼睛闪烁着暴戾贪婪的光芒!它的利爪之下,正抓着一头体型庞大的、还在挣扎嘶吼的裂地犀牛!
显然,这头强大的飞行魔兽刚刚捕猎归来!
怪鸟掠过的狂风和恐怖的威压,让追在最前面的刀疤光头和蜘蛛脸壮汉脸色剧变,本能地刹住了脚步,惊恐地抬头望去,甚至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混乱之域的天空,永远属于更强大的掠食者!谁也不敢保证这种凶物会不会突然对地面产生兴趣!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林焰眼中精光爆闪!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他猛地扑向旁边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由腐烂织物和不明废弃物堆积成的垃圾山,用尽力气将自己深深埋了进去!同时,疯狂地收敛所有气息,连呼吸都压制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如同真正的死物!
“妈的!那小子呢?!” 怪鸟的阴影掠过,刀疤光头回过神,发现狭窄的后巷中,林焰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刚才还在前面!钻垃圾堆了?!” 蜘蛛脸壮汉惊疑不定地用铁棍拨弄着附近的垃圾堆。
“搜!给老子把他挖出来!” 刀疤光头独眼凶光四射,挥刀劈砍着垃圾堆。然而,后巷狭窄曲折,垃圾堆积如山,恶臭熏天,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刻意隐藏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头顶那三头怪鸟盘旋的阴影和刺耳的厉啸,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们心神不宁,不敢久留。
“该死!让这小杂种跑了!” 搜寻片刻无果,刀疤光头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独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走!先离开这鬼地方!妈的,晦气!” 他担心逗留过久引来其他麻烦,或者那怪鸟掉头,只能带着蜘蛛脸壮汉悻悻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对着垃圾堆方向恶狠狠地咆哮:“小杂种!老子记住你了!别让老子在黑印城再碰到你!”
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
恶臭熏天的垃圾堆深处,林焰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直到确认危险暂时远离,他才艰难地、小心翼翼地扒开覆盖在身上的腐烂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腐臭和刺骨的痛楚。冷汗混合着血污和污泥,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泥人。
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那张暗红色的“柒”点灵能卡,沾满了污秽,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元气波动。
这是他用命换来的第一笔资源。
他挣扎着爬出垃圾堆,辨认了一下方向(靠着对远处那座倒扣巨碗般的黑印拍卖场轮廓的记忆),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受伤的孤狼,一头扎进了黑印城如同迷宫般复杂、肮脏、危险的街巷阴影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是林焰在混乱之域最艰难、也最血腥的生存试炼。
他如同一抹幽魂,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在扭曲的建筑群和流淌着污水的狭窄巷道里艰难穿行。用一块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沾满污垢的宽大黑色破布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警惕而冰冷的眼睛。
他避开人流密集的区域,像老鼠一样在阴影里潜行。用极其微弱的灵魂感知(不敢过度消耗,以免引起注意或加剧反噬)探路,避开那些散发着强大或混乱气息的区域。他曾目睹巷角为了一块发霉面包爆发的血腥厮杀;曾远远看到一队骑着狰狞魔兽、铠甲上沾满干涸血迹的巡逻队呼啸而过;也曾差点踏入由几个眼神阴鸷的“半械人”设下的陷阱。
资源极度匮乏。腰间那“柒”点灵能卡,是他唯一的财富。他不敢轻易使用,更不敢去正规的店铺(那等于暴露自己)。最终,他凭借在乌坦城和跟随冰河时积累的微薄见识,以及玄老沉寂前偶尔的只言片语指点,在黑印城臭名昭着的“虫豸巷”地下黑市,找到了一个散发着霉味和劣质药剂味的小铺子。
铺子的主人是一个瞎了一只眼、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头。林焰用一枚从玄老所赠低级纳戒角落里翻出的、品质尚可但沾染了血迹的“回气丹”,在经历了老头贪婪的审视、刻意的贬低和充满恶意的试探后,最终换来了另一张暗红色的灵能卡。卡面上,烙印着“贰拾叁”这个冰冷的数字。
两张卡,加起来三十点灵能。这就是他全部的身家。
他用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从一个蜷缩在巷尾、气息奄奄的流浪汉手里,换来了半块硬得像石头、散发着可疑酸味的黑面包和一小袋浑浊的脏水。食物和水刺激着空瘪灼痛的胃,却无法缓解体内肆虐的源火反噬和日益加重的伤势。左臂的断骨发出持续的哀鸣,麻痹毒素虽然被源火本能地压制驱散了大半,但脏腑的创伤和经脉的破损,在缺乏有效治疗和元气滋养下,正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生命力。
他迫切需要疗伤药!需要能压制源火反噬的灵物!需要能让他恢复一丝力量,在这片绝地拥有自保能力的东西!
而获取资源的唯一途径,在这混乱之域的核心,似乎只有那个地方——如同匍匐巨兽般矗立在城市中心、顶端飘扬着白骨弯刀旗帜的黑印拍卖场!
关于拍卖场的消息,如同这座城市的瘴气般无处不在。虫豸巷里窃窃私语的佣兵,街角为争抢地盘大打出手的混混,甚至蜷缩在垃圾堆旁的乞丐,都在谈论着拍卖场即将出现的“大货”。地阶元技残卷的传闻,如同野火般在黑印城的阴影里蔓延,点燃了无数贪婪的欲望。
林焰知道,那里是龙潭虎穴,是混乱与贪婪的漩涡中心。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区区三十点灵能,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他别无选择。
要么在阴暗的角落里伤重不治,被蛆虫啃噬殆尽;要么,去那熔炉般的拍卖场,在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中,搏取一线生机!
最终,在拍卖传闻最盛的那一天黄昏,当铅灰色的天空被城中几座巨大烟囱喷吐的黑烟染得更加污浊时,林焰裹紧了身上那件沾满污垢、散发着各种可疑气味的兜帽黑袍,如同最不起眼的尘埃,汇入了涌向那座倒扣巨碗形建筑的人流。
他低着头,忍受着周围混杂着汗臭、血腥、硫磺和劣质香水的污浊气息,忍受着体内一波波袭来的剧痛和虚弱,一步一步,沉默地踏入了黑印拍卖场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散发着血腥与硫磺气息的厚重石门。
浑浊、粘稠、带着浓重血腥味与刺鼻硫磺气息的污浊空气,如同无形的瘴气,沉甸甸地压在黑印拍卖场的每一个角落。
林焰裹在一件宽大破旧、沾满干涸泥污和不明暗红污渍的兜帽黑袍里,整个人缩在拍卖场最边缘、光线最为昏暗的一处石质阶梯角落。宽大的兜帽低低压下,只露出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像一块被遗忘在海底的礁石,沉默、冰冷,竭力收敛着自身所有的气息,将自己彻底淹没在周遭喧嚣沸腾、充斥着原始欲望与贪婪的狂潮之中。
这里,就是黑印城的心脏,混乱之域最臭名昭着的销金窟与罪恶交易所——黑印拍卖场。
巨大的穹顶由不知名的暗红色金属骨架支撑,覆盖着厚厚的、被烟熏火燎成黑褐色的兽皮。穹顶之下,空间广阔得惊人,呈环形阶梯状向下延伸,中心是灯火通明、铺着某种暗红色粗糙石材的拍卖高台。高台四周,矗立着几根粗大无比、缠绕着狰狞尖刺的暗红色石柱,柱身雕刻着扭曲的、痛苦哀嚎的人形浮雕,柱顶燃烧着巨大的火盆,里面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和微弱的光热,将整个拍卖场渲染得如同恶魔的熔炉。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浓烈的血腥气挥之不去,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浓烈的汗臭体味、刺鼻的劣质酒气、以及从高台附近几个巨大铁笼里散发出的魔兽腥臊和…人类排泄物的恶臭。各种气味在高温浑浊的空气里发酵、混合,形成一股足以让常人瞬间呕吐的致命瘴气。
拍卖场座无虚席。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涌动的人头,却鲜有正常的模样。凶神恶煞的佣兵脸上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裸露的胳膊上布满狰狞伤疤;眼神阴鸷的独行客裹在兜帽里,如同潜伏的毒蛇;衣着暴露、眼神却如剃刀般锋利的女人依偎在面目可憎的强者身边;甚至能看到几个皮肤呈现诡异金属色泽、肢体经过粗糙魔导改造的“半械人”,冰冷的义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所有人都在嘶吼、咆哮、谩骂,空气被震耳欲聋的声浪充斥,如同无数只饥饿的鬣狗在争夺腐肉。
“……下一件!‘血狼’佣兵团上供的压轴货!从‘白骨坟场’深处挖出来的硬骨头!” 拍卖台上,一个身材矮小精悍、穿着花哨锦袍、半边脸覆盖着暗沉金属面具的男人尖声嘶吼着。他的声音被某种扩音装置放大,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感,轻易盖过了场下的喧嚣。他是拍卖师“鬼面”,黑印拍卖场的招牌之一。
两个浑身肌肉虬结、只穿着皮裙、皮肤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壮汉,吃力地抬着一个沉重的铁笼走上高台。铁笼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人影。那人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但裸露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些奇异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的暗青色纹路。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鬼面拍卖师激动地拍打着铁笼,金属面具下的独眼闪烁着狂热,“‘噬灵魔纹’的天然载体!虽然纹路还不完整,但绝对是上好的‘人药’引子!无论是用来炼制‘噬灵丹’提升修为,还是直接剥离纹路制作魔导器,都是难得的宝贝!起拍价——八千灵能!”
“八千五!”
“九千!”
“妈的!一万!老子要定了!”
“一万二!谁跟老子抢?!”
疯狂的叫价声瞬间引爆!无数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触手,死死锁定铁笼中那昏迷的人影,仿佛那不是同类,而是一株稀世宝药。
林焰隐藏在兜帽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混乱之域的残酷与赤裸,远超他的想象。体内源火的反噬在污浊环境的刺激下隐隐躁动,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厌恶感,右手下意识地隔着粗糙的布料,按在了腰间——那里,贴身放着两张暗红色的灵能卡。一张是从缺耳壮汉尸体上夺来的“柒”点卡,另一张,则是他在入城后,冒着巨大风险,用一枚品质尚可的疗伤丹药在黑印城地下黑市兑换的“贰拾叁”点卡。这是他目前全部的“财富”,也是他在这片绝地挣扎求生的唯一资本。
他需要资源,需要能快速恢复伤势、压制源火反噬的灵药,需要能让他在这片混乱之地活下去、变得更强的东西!而不是这种令人作呕的“人药”!
拍卖在血腥与狂热中继续。一件件拍品被送上高台:染血的魔导兵器残骸、封印着狂暴魔兽的禁制球、标注着险地宝藏的残破地图、甚至还有几瓶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忘忧水”…每一次叫价都伴随着嘶吼与谩骂,空气在欲望的蒸腾下愈发灼热污浊。
林焰如同冰冷的礁石,始终沉默。他仔细分辨着每一件拍品,评估着自己的需求和那可怜的三十点灵能。一次次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他残存的耐心。体内的剧痛和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玄老依旧沉寂在元戒深处,灵魂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