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村头老槐树上的铜钟被敲响,浑厚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这是召集全村开会的信号。
陆承泽随着知青队伍走向晒谷场,脚步拖沓而疲惫。一整天的劳作让他浑身酸痛,此刻只想早点结束这例行的集会。
晒谷场上已经挤满了人。男人们蹲在角落抽着旱烟,女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煤油灯挂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在晚风中摇曳不定,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陆承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背靠着一堆稻草。这里光线昏暗,正好可以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人群,目光掠过一张张被岁月和劳作刻满痕迹的面孔。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苏晓棠。
她坐在张奶奶身边,微微侧着身子,好让老人靠得更舒服些。跳跃的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专注而平静的侧影。
她不像其他村民那样交头接耳,也不像有些知青那样心不在焉。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轻轻点头,仿佛在努力理解台上村支书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念出的每一个字句。
陆承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台上,村支书正在宣读一份关于春耕生产的文件。内容枯燥,用语官方,连陆承泽都觉得乏味。可苏晓棠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忽然,文件里出现了一个专业术语土壤墒情。村支书念得磕磕绊绊,显然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猜测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土地的湿度。一个清亮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苏晓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补充道:我是在一本旧农书上看到的。
村支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土地的干湿程度!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会议继续。但陆承泽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自己书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和资料。
那些精装的、散发着油墨香的专业书籍,对他来说曾经是理所当然的存在,甚至是一种负担。可在这个偏远的山村,一个少女却要靠着偶然得到的旧农书来获取知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苏晓棠。看着她细心为张奶奶整理散落的白发,看着她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着什么——尽管那可能只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看着她因为理解了一个新词而眼中闪过的欣喜。
这份对知识最原始的渴望,比他拥有的所有书本,都更触动他的心弦。
文件宣读完毕,村支书开始布置具体的生产任务。当提到需要有人负责记录工分时,几个村干部都面露难色——村里识字的人实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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