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当加代通过一场精妙的资本运作，将向华强和他的“湖南帮”网络整合进华强北的新生态时，许多人都以为这场战争已经结束。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组织的并购，只是物理层面的结合；文化的融合，才是化学层面的新生。当旧网络的行事惯性，如同病毒般在新生的商业肌体中蔓延时，一场由加代亲自操刀的、关于企业文化的“基因改造”手术，已势在必行。
“华强北二手电子交易中心”成立后的第二个月，一份异常的数据分析报告，被白小航紧急呈送到了加代的办公桌上。
“代哥，出问题了。”白小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二手交易中心的交易额持续走高，但我们的平台交易佣金收入，却与交易额严重不匹配，缺口高达40%。同时，后台的用户投诉率，尤其是关于‘货不对板’和‘私下加价’的投诉，正呈指数级增长。”
数据不会说谎。它清晰地指向了一个结论：向华强和他收编过来的那支团队，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体外交易”。他们利用平台的信誉和客流寻找客户，却在最终成交时，绕开平台的线上结算系统，进行私下现金交易，从而规避平台的佣金和监管。他们名义上是新公司的员工，骨子里，却依然是赛格市场的“野蛮人”。
在只有核心成员参加的紧急会议上，左帅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强硬：“启动‘阳光条款’！向华强的行为已经严重违约。我们应该立刻以一元价格强制收购他的全部股份，并将其团队彻底清除。任何对规则的破坏，都必须付出最沉重的代价，否则我们的制度将形同虚设。”
“我同意左帅的风险评估，但我反对他的解决方案。”乔巴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向华强的团队，是我们深入灰色产业链的唯一‘触手’。现在砍掉他们，等于我们自断一臂。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次的‘文化排异’反应，那我们未来所有的并购和整合，都将面临同样的失败。”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违约事件，”乔巴的语气变得激昂，“这是一次压力测试！测试的是我们的体系，是否有能力改造和同化一个旧时代的‘物种’。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将得到一套可复制的、用于整合一切灰色地带力量的‘方法论’。这笔无形资产，远比眼前的佣金损失更有价值。”
“你的方案？”加代问道。
“内部赛马，数据说话。”乔巴回答，“我们不指责，不惩罚。我们只做一件事：将向华强的团队，拆分成三个平行的业务小组，由他过去最得力的三个副手分别带领。然后，我们为他们设定一个为期一个月的‘业绩对赌’。”
“a组，可以继续沿用他们最熟悉的‘老方法’，我们不加干涉。”
“b组，必须严格按照我们平台的线上规则进行交易，但作为回报，我们会给予他们额外的流量倾斜和更低的平台佣金。”
“c组，则作为‘实验组’，由白小航的技术团队直接赋能。我们会为他们提供精准的客户画像和需求预测，引导他们进行‘顾问式销售’，而不仅仅是简单的货物买卖。”
“一个月后，我们将公开三组所有的数据：交易额、利润率、客户投诉率、以及每个团队成员的最终收入。我们不用任何说教，我们要让数据，来替我们完成这次‘企业文化培训’。”
加代听完，露出了赞许的微笑：“一个优秀的生态系统，不靠说教，靠演化。就按乔巴的方案执行。另外，我亲自和向华强谈。”
第二天，加代在自己的办公室，单独约见了向华强。他没有出示任何证据，也没有提“体外交易”的事。
“强哥，”加代亲自为他倒上一杯茶，“二手中心的业务，你费心了。但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的那帮老兄弟，跟着你从赛格市场一路拼杀出来，未来，他们的出路在哪里？”
向华强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是继续当一辈子倒卖二手芯片的‘贩子’，还是有机会成为这个新时代里，受人尊敬的‘专家’或‘管理者’？”加代继续说道，“我打算启动一个‘金牌团队’内部孵化计划。我把你的团队分成三组，让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去跑。一个月后，业绩最好、模式最先进的那一组，其负责人，将直接晋升为二手交易中心的副总经理，并获得额外的股权激励。而你，将作为总教练，来评判和指导他们。”
“我把定义‘成功’的权力，交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加代的目光变得锐利，“所有过程和结果，必须数据化、公开化。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哪条路，才是通往未来的路。”
向华强看着加代，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加代已经洞悉了一切。但对方没有选择羞辱和惩罚，而是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去亲手“清理门户”的机会。他是在逼着自己，去完成从“江湖大哥”到“企业管理者”的最后一次蜕变。
“我……明白了。”向华强艰难地点了点头。
“内部赛马”计划，正式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