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重仿佛有生命,随着每一步落下,都在往骨头缝里钻。背包带不再是单纯的织物,而是两条烧红的烙铁,深深嵌进肩胛的肌肉里,每一次晃动都带来一阵酸麻的灼痛。脚下的碎石路崎岖不平,隔着厚重的作战靴底,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块凸起石块的形状和恶意。
空气稀薄而冷冽,吸入肺叶如同吞咽冰渣。队伍像一条濒死的巨蟒,在盘旋上升的山路上缓慢蠕动。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咳嗽声、装备摩擦的窸窣声,交织成一曲疲惫与忍耐的哀歌。
林陌处在队伍的中段偏后。他的呼吸依旧保持着某种独特的韵律,比周围那些快要撕裂胸膛的喘息要平稳得多。祖传的呼吸法像一台内置的调节器,在极限压榨着氧气利用率,维系着核心肌群的稳定输出。汗水沿着鬓角流下,在下巴汇聚,然后滴落在前襟,迅速被粗粝的布料吸收。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全在对抗身体的疲惫上。
他的眼睛,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路旁的每一处细节。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阅读”。岩石的风化程度,植被的倾斜方向,土壤的干湿色泽,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变化……这些在旁人眼中毫无意义的自然符号,在他脑中被迅速解码,重组,构成一幅立体的、充满信息的地形图。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属于山鬼的本能。
教官驾驶的敞篷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在队伍旁时快时慢地巡航。引擎低吼,轮胎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车上教官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每一个挣扎前行的身影,记录着他们的狼狈、坚持,或者即将到来的崩溃。
路线是规定死的,沿着这条明显被反复碾压过的土石路盘旋而上,直到山顶的指定坐标。简单,直接,考验的是纯粹的体能和意志。
然而,在林陌的“地图”里,这条“规定路线”显得笨拙而低效。它机械地绕着山体,回避着所有天然的陡峭,像一条害怕攀登的蛇。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左侧那片看似杂乱无章的灌木丛。阳光从特定的角度照射进去,隐约映出一条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新生藤蔓完全覆盖的动物足迹小径的轮廓。那条小径的走向,几乎是笔直地切入山体,沿着一个岩石裸露、植被稀疏的背阴面,向上延伸。
一条捷径。
大脑在瞬间完成了计算:如果走这条小路,可以至少节省三分之一的路程,避开至少两个大的之字形弯道。体能的消耗会大幅降低,抵达时间会显着提前。
心跳,不易察觉地加速了。血液似乎涌向四肢,带来一种微麻的、跃跃欲试的冲动。这是猎人的血液,追求最高效率,以最省力的方式抵达目标。是千百次追踪猎物、规避危险刻入基因的本能。
“走!”
这个念头带着山野的呼啸,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股力量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教官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脱离规定路线……扣分或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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