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两个字,像两根生锈的钉子,楔进了林陌的耳膜,整晚都在颅内回荡。晚餐时,他沉默地坐在角落,咀嚼的动作机械而麻木,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和低语,此刻仿佛都带上了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地图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陌生的符号,在他眼前晃动,构成一个他无法破解、却将他牢牢拒之门外的世界。
集体的排斥,他尚可用沉默和坚韧铸成的外壳来抵御。但这种源于自身知识匮乏的、赤裸裸的无力感,却轻易地穿透了所有防御,直刺要害。他第一次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丝近乎迷茫的动摇。
熄灯号吹过,宿舍沉入黑暗与鼾声的统治。林陌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上铺的床板缝隙里透出的、走廊灯映进来的微弱光痕。肩胛下的旧伤在药效过后,又开始隐隐作痛,与心头的滞涩感交织在一起。
就在他以为这将又是一个与疼痛和孤寂为伴的长夜时,一个极轻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077。”
不是教官那种冰冷的称呼,也不是室友带着疏离的代号,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却因压低的声线和特定的时机,带上了一种不同的意味。
林陌瞬间警觉,身体微微绷紧,侧头看向声音来源。
床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身形不算高大,但站姿透着一股长期的军事训练塑造出的稳定。借着那点微光,林陌认出了那张脸——赵峰。代号“乌鸦”,那个在狙击训练时主动选择与他搭档的观察手,那个在食堂里对他微微点头、并未流露出明显排斥的人。
“有事?”林陌的声音带着戒备,干涩地响起。
赵峰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做了个“出去”的手势,然后便率先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走廊的阴影里。
林陌犹豫了一瞬。他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尤其是在深夜。但某种直觉,或者说,是赵峰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人的、近乎技术性的平静,让他最终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走廊空旷,灯光昏黄。赵峰没有走远,只是靠在走廊尽头一扇敞开的窗户边。夜风带着凉意和训练场上尘土的气息吹进来,稍稍驱散了宿舍里的沉闷。
赵峰手里拿着一个卷起的图纸和一支笔。他没看林陌,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地图看不懂?”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陌沉默着,算是默认。在这样的人面前,否认没有意义。
赵峰这才转过头,将手里的图纸在窗台上摊开。是下午那张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军用地图的复印件。
“觉得它是什么?”赵峰用笔尖点了点地图。
林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抿紧了唇。他觉得它是一道枷锁,一堵墙。
“它是一套语言。”赵峰自问自答,笔尖沿着一条等高线缓慢移动,“等高线,是山峦用起伏书写的文字。这些符号,是道路、河流、树林留下的脚印。坐标网格,是给这片大地标定的刻度。”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陌耳中。
“你不是看不懂。”赵峰的笔尖停在一个表示陡崖的符号上,“你只是还没学会‘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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