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微微一怔。这个说法，和他之前感受到的挫败截然不同。
赵峰不再多言，开始用最简洁、最直接的方式，讲解起来。他从最基本的图例开始，解释每一个符号在现实中的对应物，以及其在军事行动中的意义。他讲解等高线的疏密与坡度陡缓的关系，如何通过等高线在脑中构建出立体的地形。
他没有像教官那样使用大量专业术语，而是尽量用林陌能够理解的、贴近实际的描述。
“看这里，”赵峰的笔点在一片等高线密集的区域，“这里，在你眼里是什么？”
林陌看着那片区域，根据赵峰的讲解，尝试在脑中构建：“很陡，可能有很多石头，不好走。”
“对。”赵峰点头，笔尖又移到旁边一片稀疏的区域，“那这里？”
“坡缓，可能是一片可以快速通过的草地或者灌木。”
“没错。”赵峰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光，“你懂山。你缺的，只是把‘你懂的东西’和‘地图上画的’连接起来的桥梁。”
他开始讲解坐标的读取和换算，如何在实地确定自己的位置，如何根据地图规划路线。他讲得很耐心，遇到林陌不理解的地方，会换一种方式再讲一遍。
时间在专注的讲解与倾听中悄然流逝。走廊里偶尔有巡逻的哨兵走过，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但赵峰和林陌都恍若未闻。
当林陌终于磕磕绊绊地，第一次独立在地图上大致标出一条理论上可行的路线时，窗外已是星河低垂。
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大脑因为吸收了太多新信息而微微发热。但那种萦绕不去的滞涩和无力感，却消散了大半。
赵峰收起地图和笔，再次看向窗外，望着那缀满夜空的星辰。
“地图是死的，”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渺，“但星星和山，你是懂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打开了林陌心中某处紧闭的门扉。
他顺着赵峰的目光望向星空，那些亘古不变的星辰，与脚下沉默的山峦，是他熟悉且信赖的坐标。而手中这张曾经如同天书的地图，此刻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和陌生。
他看向身旁这个代号“乌鸦”的观察手。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侧脸在星辉下显得轮廓分明。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施舍。这是一种基于专业能力的识别，一种对未来搭档潜力的投资，或者说，是一种同类之间无需言明的理解。
林陌没有说话。他只是将赵峰这句话，连同今夜窗边的星光、地图上的线条，以及肩胛下那持续传来的、微弱的温热药力，一同默默收纳进心底。
在这片钢铁规则构筑的丛林里，他似乎，找到了第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同伴”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