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夺睡眠的尽头，并非渴望已久的休憩，而是更深沉的、针对意志的酷刑。
sere（生存、躲避、抵抗、逃脱）训练，在队员们意识最为模糊、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刻，悍然降临。没有人知道具体时间，只有不间断的折磨作为度量衡。在又一轮耗尽最后一丝体力的强行军后，林陌和另外几名表现出色的队员被单独挑出，蒙上黑头套，粗暴地塞进颠簸的运输车。
彻底的黑暗与未知，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与恐惧。车辆行驶了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当头套被猛地扯下时，刺眼的强光灯让他瞬间失明，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无窗、墙壁包裹着深色吸音材料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固定在地面的金属椅，和头顶那盏将他牢牢锁定的惨白射灯，空无一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味。
他被反绑双手，强迫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
门开了，两个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黑色面罩的人影走了进来。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像两座山一样矗立在他左右两侧。沉默，在吸音材料的包裹下，变得比任何噪音都更具压迫感。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只有他自己因为强光刺激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但未戴面罩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年纪不大，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类型，但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他坐在了林陌对面，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将文件夹轻轻放在膝盖上。
“姓名。”他的声音平稳，中性，不带任何威胁，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
林陌按照被教导的，仅提供编号、军衔等基本信息。
对方没有纠缠，仿佛早已料到。他开始问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关于他的家乡，关于云岭山脉，关于狩猎的经历。他的语速不快，但问题与问题之间的衔接毫无逻辑，时而跳跃到训练中的细节，时而又回到童年的某件小事。
林陌的精神高度紧绷，强光让他眼睛酸涩流泪，睡眠剥夺导致的大脑混沌让集中注意力变得异常困难。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避免透露任何可能被利用的信息，同时也要抵抗着因极度疲惫而可能出现的口误。
突然，审讯者话锋一转。
“编号077，你认为，‘龙刃’选拔你，看中的是什么？”
林陌沉默。
“是你的天赋？你的枪感？还是……你背后可能存在的某种‘关系’？”审讯者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
林陌的心脏猛地一缩。
审讯者翻开文件夹，似乎在看资料，然后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说道：“据我们所知，你的背景审查存在一些……有趣的疑点。一个边境猎户，如何能惊动‘鹰眼’少校亲自前往招揽？并在后续选拔中，屡次获得……嗯，特别的关注？”
他开始捏造细节，虚构所谓的“情报”，暗示林陌的入选存在不为人知的交易，暗示林朔对他的关照超出了正常的上下级关系。这些话语如同污浊的泥水，试图玷污他心中那片唯一的净土。
林陌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野性的本能在他体内咆哮，一种被侮辱、被亵渎的怒火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他想怒吼，想撕碎对方那副虚伪平静的嘴脸。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纪律。信仰。他想起林朔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想起她所说的“引导”，想起自己身上这身军装所代表的含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审讯者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否认。他合上文件夹，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林陌身边。那两名一直沉默的黑衣人也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空气。
他俯下身，凑到林陌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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