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清源镇唯一的集市已是人声鼎沸。青石板路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嘶鸣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泥土、食物香料以及各种货物混杂的浓烈气味。这是最底层的、充满生命力的烟火人间。
王大河背着沉甸甸的猎物，带着墨昭，熟门熟路地穿过拥挤的人流，走向专门收购山货皮货的区域。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今天收获颇丰，尤其是那张品相极好的金猫皮，是难得一见的硬通货。
墨昭紧随其后，依旧用素布巾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她不像寻常村姑那般对市集充满好奇与怯懦，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分析着物价、人流、交易习惯，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可能快速变现的机会。阿夜后续的治疗需要大量金钱，仅靠一次狩猎的收获，远远不够。
收购皮货的胡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眯着一双小眼，手指捻着山羊胡。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王大河带来的麂子皮和几张普通兽皮，报出的价格压得很低。
直到王大河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完整无损、毛色金黄发亮的金猫皮展开，胡掌柜的小眼睛里才猛地爆出一抹精光！他上前一步，仔细摩挲着柔软光滑的毛皮，脸上露出贪婪之色，嘴上却挑剔道：“嗯……皮子是不错，可惜这后腿处有个小破损（石子击中的痕迹），影响了品相啊……这样吧，看在老主顾份上，十五两银子，我收了。”
王大河眉头一皱：“胡掌柜，这价格太低了！这可是上好的金猫皮，一点小瑕疵根本不碍事，至少值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王老弟，你当这是金叶子啊？”胡掌柜嗤笑一声，摇头晃脑，“如今行情不好，北边不太平，好皮子也卖不上价喽……”
眼看两人要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一直沉默的墨昭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掌柜的，这金猫皮色泽金黄均匀，毛峰挺拔，是壮年公猫的冬皮，保暖极佳。腿部的痕迹并非撕咬破损，而是钝器击打所致，丝毫不影响整体鞣制和制作。若运往省城或京城，价格翻倍亦不难。二十两，不二价。若掌柜觉得无利可图，我们便去‘百珍阁’问问。”
她语速平稳，用词精准，点明皮草优劣和潜在价值，最后更是抛出了竞争对手的名号，直接封死了对方压价的空间。
胡掌柜愣住了，惊讶地打量着这个蒙着面、声音清冷的女子。这气度，这眼力，绝非凡俗村姑！他眼珠转了转，干笑两声：“姑娘好眼力！既然姑娘开口了，二十两就二十两，就当交个朋友！” 他爽快地数出银子，生怕他们反悔。
王大河接过沉甸甸的银锭，还有些发懵，看向墨昭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磨破嘴皮子也难涨几钱银子，这丫头三言两语就多卖了五两！
墨昭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这只是开始。
卖完皮货和药材，已是晌午。王大河揣着热乎的银子，心情大好，拉着墨昭来到集市口一个客人较多的面摊，豪气地要了两大碗肉丝面，外加一碟酱肉。“昭丫头，今天多亏了你！多吃点，补补！”
面摊条件简陋，桌椅油腻，但食物的香气确实诱人。跑堂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大声吆喝着。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王大河饿极了，呼噜呼噜吃得香甜。墨昭吃得慢些，她仔细品尝着碗里的食物——面条还算劲道，但汤头浑浊，只有咸味和一股肉腥气，缺乏鲜香；肉丝切得粗大，腌制不够，口感柴硬；那碟酱肉更是咸得发齁，香料味混杂刺鼻。
她微微蹙眉。这口味……她抬眼环顾四周，发现食客们却大多吃得津津有味，对这样的口味似乎习以为常。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
这个时代，烹饪技艺似乎还停留在很基础的阶段！调味单一，手法简单，对食材的本味和层次的挖掘极其有限！而她，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千年的美食知识和经验！从精致的宫廷菜到各地的特色小吃，从复杂的香料搭配到高效的烹饪技巧……
“大叔，”墨昭放下筷子，状似无意地问道，“这镇上的酒楼，哪家生意最好？味道又如何？”
王大河抹了把嘴，想了想：“要说最好，肯定是镇东头的‘醉仙楼’了！三层高呢！听说里面的厨子是东家花大价钱从州府请来的，一道‘八宝葫芦鸭’要卖一两银子！啧啧，那可是县太爷才吃得起的！” 他语气里带着羡慕，显然从未进去过。
墨昭心中了然。高端酒楼有固定客源和招牌菜，不易打入。但中低端市场，似乎存在巨大的空白！那些赶集的商贩、手艺人、普通百姓，他们需要的是价格实惠、味道出众、能快速饱腹的食物。而这类食摊和小饭馆的烹饪水平，显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吃完面，墨昭没有急着离开集市，而是让王大河带她去了醉仙楼后巷——那里是酒楼处理杂物和临时招工的地方，相对清静。
她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一个穿着体面、像是管事模样的人正指挥伙计搬运食材。墨昭深吸一口气，扯下面巾，露出清丽却带着从容的脸庞，径直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