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白把手机轻轻扣在桌面上，屏幕朝下，像掩上一扇通往喧嚣的门。工作室的灯熄了一半，只剩下一盏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晕洒在桌角，映出他指节分明的手影。电脑还开着，邮箱页面停留在“项目a”文件夹里，那份合同草案静静躺着，尚未发送。
他知道节目组不会轻易放弃。
他也知道，她会来。
果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来电。他看了一眼，是她的号码。
接通后，声音很轻：“说。”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然后传来沈照压低的声音：“江老师，他们又来了……节目组说，你的通告费还能加。”
他没应。
“现在这个数，在同类综艺里是最高的。”她顿了顿，语气微急，“真的，没人比这更高了。”
江俞白没动，听见她呼吸有些乱，像是躲在楼梯间或走廊尽头，努力藏起情绪。
“而且……”她忽然放柔了声音，像风吹过琴弦，“我想和你一起唱，真的。”
话音落下，那边安静了。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很轻，像是回应某种内心的确认。
三秒后，他说：“可以。”
“真、真的？”她猛地吸了口气，声音都颤了。
“但我保留随时退出的权利。”他的语调依旧平稳，“如果你退赛，不影响我完成表演。”
“好！”她立刻答应，“都按你说的！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绝不拦你！”
他没再说话。其实他不在意钱。她也不在乎。真正打动他的，是那句“我想和你一起唱”。
她说的是“我”，不是“大家”。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对自己点头。
“还有别的要求，写好了会发你。”说完，他挂了电话。
手机归于平静，屏幕暗下。
他坐了两分钟，起身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夜风被挡在外面。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时顺手点开音乐软件，把《起风了》放进播放列表，设为单曲循环。
刚坐下，手机又震了。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沈照：【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他看了眼，删了。
五分钟后，她又发来一张截图，是某个粉丝群的聊天记录。有人问：“沈照最近状态这么好，是不是恋爱了？”下面七嘴八舌地猜，从练习生到摄影师，甚至有人说：“该不会是那个神秘制作人吧？”
沈照回了一句：“你们别乱猜，人家只是帮我做歌。”
江俞白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嘴角微微压了压，像是想笑又忍住。
他放下手机，打开作曲软件，新建一个工程文件，命名为《天籁之声_初版编曲》。
刚打完名字，微信又响。
沈照：【我刚才在厕所给你打电话，助理在外面敲门，问我是不是掉进去了。】
他手指停住。
下一秒又来一条：【我说我在补口红，结果她隔着门问我，为什么声音抖得像在哭。】
江俞白闭了闭眼。
他打字：你在忙就别发消息。
回复刚发出，那边几乎是秒回。
沈照：【不忙！我就想告诉你，你答应了，我很高兴。】
他没回。
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一段语音，只有五秒。
“江老师，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声音很轻，带着点鼻音，说完还轻轻呼了口气，像怕被人听见。
江俞白把那段语音听了三遍，然后删了聊天记录。
他重新看向编曲界面，开始调整鼓点节奏。耳机里的旋律一层层铺开，与往日不同。这一次不再是独自写给黑夜的歌，而是两个人站在舞台上，面对一群愿意倾听的人。
他停下来，打开邮箱，在《合作条件草案》里加了一条：
“4. 排练期间不得安排媒体探班，现场工作人员不得超过五人。”
写完，保存。
没发。
他摘下耳机，去冰箱拿了一瓶水。回来时看见手机亮着，是沈照的朋友圈更新。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是录音棚那天，她偷拍的。他坐在控制台前，低头看谱子，侧脸被灯光勾勒得清晰温柔。她配了个表情包：【这张脸，我能看好久。】
江俞白盯着看了两秒，点了个赞。
然后退出朋友圈，打开浏览器，搜“天籁之声 历年舞台”。
一个个视频点进去看。全是纯粹的音乐演出，没有剧本，没有剪辑冲突，镜头安静地追随着歌声与乐器。最后一个视频是三年前的，一位老音乐人抱着吉他唱完一首原创，全场观众起立鼓掌，主持人说：“这才是我们节目的意义。”
江俞白关掉页面。
重新戴上耳机，把刚做的编曲从头听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