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与郑墨家走得不算近的郑塘,带着几分不甘的试探道“总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他得了势,就不能拉扯拉扯族人?”
“拉扯?” 先前的郑堤嗤笑一声,眼光老辣“呀拉扯?你当他还是当年那个跟在咱们后头跑的小子?如今他眼里心里,头一份是阁老,第二份是阁老交办的差事,第三份……恐怕还得排上这院里的正经主子。咱们这些‘族人’,怕是得往后靠喽。”
众人一时沉默。寒风吹过,有人紧了紧衣襟。他们望着那透出暖黄光晕与隐约人声的厅堂,心里都清楚,里头那个他们血缘上的兄弟,叔父,叔祖,如今身份已迥然不同。那道门槛隔开的,不仅是内外,更是亲疏与权势铸就的、难以逾越的门槛。郑墨的‘发迹’,非但没有拉近他们与真定本宗的距离,反而像一面镜子,更清晰地照出了他们自身‘外亲’的尴尬位置。羡慕有之,酸楚有之,盘算如何借这份‘同族之谊’沾点光的想法更有之,但最终都化作了檐下的一阵低语,散在了夜风里。
绕过木影壁,就瞅见堂前两盏硕大的明角灯笼高悬,映着匾额上四个金漆大字,院内同样有几个陌生男女在此恭候。
郑墨借着灯火,立刻认出是平阳长房的二祖父,二祖母还有长房和二房的两位叔叔两位婶娘和一位未出阁的姑母。赶忙再次低声为郑直介绍“最前头的是平阳长房二爷爷,如今已经有了举人功名……”
“平阳郑熙见过中堂。”郑熙看了眼郑墨,赶忙迎过来见礼,他身后的几个男女也忙不迭的行礼。
郑直目光掠过那几张堆笑的脸,只在那几个小妇人脸上稍作停留,对郑熙等人微微点头,温声道“有劳久候,且进堂叙话。” 言罢径自向前。
郑彪对郑熙等人同样道“进堂叙话!”跟着走了进去。
郑墨只对几位相熟的族亲淡淡拱手,脚下步伐却紧随着十七叔,一同朝那传出十二奶奶声响,灯火通明的正厅走去。
“这是你们平阳长房家的伯父、伯母,还有二房的兄长楂哥、楷哥和两位嫂子。”尉氏对于郑彪和郑墨一眼带过,为郑直介绍。
早就起身等着的郑熙赶忙上前一步,见礼“十七哥。”虽然依旧有着夸张,可是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伯父、伯母,诸位兄嫂,郑十七有礼了。”郑直瞅了眼从十七奶奶身旁起身,走到那个楂哥身旁的小妇人,行礼。
“听说病了?好利索了吗?”尉氏仔细瞅了郑直的脸色,确信对方不是因为旁的原因才卧床不起,赶忙追问。
“多谢祖母关心,孙儿已无大碍。”郑直今个儿用脑子太费,也不愿意多提朝鲜的事,索性将白日里的事挑着捡着讲了出来。
“此乃皇恩浩荡。”尉氏听了郑直复述,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尤其是听到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联袂赏赐,反而感到了无奈。郑虎下午已经单独给她讲了早朝时的风云变幻,不过当着一众兴奋的后辈,她也没有多言。
二奶奶,十奶奶,十二奶奶纷纷附和。四奶奶余光扫了眼十七嫂,只见对方只是盯着郑十七,似乎早就忘了周围的一切。
借着喝茶的空挡,她又扫了眼二奶奶,这装都不装了。放下茶碗,正要去听老太太又讲什么,无意中瞅见了站在一旁的锦瑟。对方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堂前,心中一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不成二人早有私情?这怎么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二人搅黄了。至于锦瑟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不过是个妾,四奶奶不在乎。至于进门之后,二人会不会藕断丝连?想得美。再者就算她们都不在乎,郑十七呢?会打他四哥的脸?
“俺叔就站在城下,直面城上数千弓矢……”待再回过神时,四奶奶才发觉郑直、郑彪已经落座,一直跟在对方跟前的那个平阳远宗侄子此刻正在绘声绘色的向众人复述朝鲜国变时郑直等人的所作所为“……城上义士打开城门,迎接俺们进城。原本还想负隅顽抗的贼军见到俺叔,要么就扔了刀枪,跪地求饶;要么掉头就跑……”
郑彪一边听,一边散给郑熙,郑修,郑虎等人烟,最后递给郑直一根。对方接过之后,拿出火镰为他点着。
按照上午陛下颁下的旨意,他这次可以升为世袭锦衣卫千户。虽然较之前郑彪自个预估的三级低了一档,却也让他满意了。无它,这是朝廷讲明了世袭。别管十二奶奶的孩子是谁的,《锦衣卫选簿》里只会记载郑四哥是他郑彪的儿子,继承了他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