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回到小院时,炉膛里的灰已经冷透。
她把母亲的青瓷饭盒轻轻搁在炉架上,盒盖还留着昨夜温粥的余温。
录音笔的按钮被她按得发亮,沈建国的声音从里面淌出来:\换你教我。\是昨天傍晚,他举着锅铲说的。
她坐在沈星河常坐的小凳上。
小凳腿上有道疤,是他去年炒菜时碰的。
炉台上的铁锅空着,锅底的焦痕像朵暗褐色的花。
邻居家的小毛头扒着门缝喊:\夏姐,今天有糊锅吗?\
\今天歇业。\林夏摸出张纸,是方才沈星河塞的便签,\叫'想他日'。\
小毛头\哦\了一声,跑远了。
风穿过老槐树,吹得风铃叮咚。
林夏忽然想起,沈星河说过,这串风铃是母亲用腌菜的玻璃弹珠串的——每颗弹珠里都有片彩虹。
傍晚的阳光斜斜切进院子时,沈建国的拐杖声\笃笃\响起来。
他拎着保温箱,箱盖上压着张纸条:\我今早值班,没赶上,但来闻了闻味儿。\是对门李叔的字。
保温箱里躺着碗冷豆腐,豆腐上凝着层白霜,像落了层薄雪。
他蹲在炉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布包解开,是半把炭核——是昨夜沈星河烧菜时剩的,他偷偷收的。
挑出块最红的炭核,放进炉膛,又用旧布把锅盖好。
旧布是沈星河的校服,袖口还留着他高二时蹭的墨水印。
\火歇一天,不算灭。\他对着炉膛轻声说,\人心歇了,才算完。\
风铃又响了。这次轻得像声叹息,又像句没说完的话。
沈星河抵达新城市时,天已经擦黑。
他拖着行李穿过老巷子,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
巷口有家旧书店,招牌歪着,\知否\两个字掉了个\口\,只剩\知\。
他站在店门口,摸出兜里的便携炉。
夹层里的三样东西还在,隔着布都能摸到温度。
他推开门,门铃\叮铃\一声。
店主从里屋探出头,是个戴眼镜的老头,手里还攥着本旧书:\打烊了——\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你...像个人。\
沈星河没说话。
他望着店里整墙的旧书,目光停在最上层那本《计算机网络基础》上。
封皮泛着黄,书脊裂了道缝,像道等着被点燃的引信。
有些火,得烧得更久些。而有些故事,才刚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