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躺在病床上,还念叨着\厨房的锅该刮了\,他总说\我来\,却总被琐事耽搁。
此刻父亲弓着背的身影,和记忆里母亲靠在门框上看他做饭的身影叠在一起——原来最深的参与,不是掌勺时的风光,是愿意为别人的火,弯下腰。
整理\火种包\是在次日清晨。
旧帆布包里装着母亲的菜谱、林夏收集的糊味故事、还有这些年他撒过的焦屑样本。
翻到菜谱最后一页时,一张便签飘了出来,是林夏的字迹:\锅贴豆腐,火大三分钟......(以下空白)\。
\留白了?\他给林夏发消息。
视频很快拨过来,林夏正站在厨房,身后的锅冒着热气:\下一顿,让抽中轮值的人自己写。\她指了指墙上的白板,上面歪歪扭扭记着\老张的糊粥\、\王婶的焦馒头\,\你看,昨天刘奶奶写了'糊饼要放芝麻',比我写的可生动多了。\
沈星河摩挲着那张便签,想起母亲菜谱里夹着的小纸条:\记错也好,日子本来就不是抄出来的\。
原来最真的传承,不是复制旧痕,是留出空白,让后来的人填进自己的焦味。
某个飘着细雨的夜晚,沈星河在陌生城市的小巷支起了小炉。
他故意把火调得太旺,豆腐在锅里发出\滋啦\的尖叫,很快边缘就卷起了焦边。
巷口的路灯昏黄,照见个穿蓝外套的少年蹲在三步外的石阶上,下巴抵着膝盖,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锅里的焦豆腐。
\要尝尝吗?\沈星河盛了碗递过去。
少年缩了缩脖子,摇头时发梢滴下两滴水:\我妈也总烧糊,她说'糊了才有人记得回家'。\他说完就跑了,像只受了惊的猫。
沈星河没追,只把碗放在石阶上。
半小时后回来,碗空了,底下压着半截铅笔写的字:\谢谢,我明天还来。\
风掀起纸条,卷着它往巷口飘去。
沈星河站在原地,摸出随身的铝制饭盒。
这是最后一撮焦屑了,混着母亲的、父亲的、林夏的、工人们的,还有那个少年的。
他松开手,焦屑随着风散进雨里,像把撒向夜空的星子。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他正蹲在炉前收拾炭块。
未读消息是条地址:\西南镇的老灶房空了,要去看看吗?\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但备注栏写着\老张头的朋友\。
沈星河望着雨幕里渐远的纸条,忽然笑了——他走过的路,自会冒烟。
他蹲下身,用指尖拨了拨炉里的余烬。
火星子\噌\地蹿起来,在雨里划出道暖黄的弧。
明天,该去看看那座老灶房了。